拓跋燾亦有些動容,肅容坐到謝蘭修對面,拈起一顆白子,忍不住還是要讚嘆道:「今日更覺出你的氣度——以前崔司徒總說,南人『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我一直覺得矯情,如今比來,南人……」他欲言又止。
謝蘭修抬眼一瞥,見他似是呆若木雞,眸子裡卻灼灼有光,一如當年「袁濤」在荊州時,四下眺望,而見群山大江時的那副表情。謝蘭修不禁咽了咽唾沫,尋思著說什麼才合適,卻聽耳邊拓跋燾的聲音帶著朝堂上的語氣:「怎麼?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謝蘭修機變亦是很快的,怕他生疑,便笑吟吟說:「所以魏文帝(曹丕)說:『夏則縑總綃穗,其白如雪;冬則羅紈綺固縠,衣疊鮮文。』倒是意氣洋洋。可惜後來王愷石崇鬥富,斗掉了晉代半壁江山;最終斷送了司馬氏苦心奪來的天下——而天下歸於劉家,巷陌寒門,竟又是輪迴麼?」
拓跋燾挑眉道:「你覺著文帝這話倒是說錯了?」
謝蘭修怕被他繼續地這樣追問,只好裝傻道:「我只是覺得,盛衰無常,還是無欲無求來得好。」
拓跋燾拊掌笑道:「小娘子倒有慧根。」見謝蘭修不過彎彎唇角笑笑,再不著一語,素手捏著一枚黑色棋子,捏得那樣緊,指尖幾乎在顫抖。他放平心思,決意拋開餘下的問題,只是在棋盤上落了一子,這才放鬆神情,看向謝蘭修。
謝蘭修下了三盤才嬴。拓跋燾沒有多說什麼,把懷中的信遞了過去。謝蘭修看了看更漏,猶豫著接著信箋,卻不曾打開來看。拓跋燾道:「你慢慢看就是。先叫阿蘿過來服侍我洗腳。」
他是那樣的體貼,可又是那樣的讓人生畏。謝蘭修用著她的小心思,努力地猜,可這男人只留下一個頎長而寬厚的背影,向著外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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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後宮典則,謝椒房已經草擬得差不多了。」皇后赫連琬寧對拓跋燾說,「不過妾極惶恐。妾蒙陛下拔擢後宮高位,心裡實在愧疚得很。而謝椒房所擬定的皇后用度、儀仗、權位,實在是妾不堪領受的。」
拓跋燾漫不經心地瞥了瞥皇后四邊,兩位昭儀未曾避嫌,一左一右站在皇后兩側。拓跋燾笑著指著右昭儀赫連玥寧:「昭儀覺得呢?」
赫連玥寧的聲音脆亮亮的,帶著些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的隨意和驕傲:「妾覺得,為什麼要學南蠻子那套?南蠻子力氣小,騎馬射箭的功夫也差勁得很,可奸詐得要命!我阿爺還在的時候就說過,南蠻子該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免得禍害世人!」
皇后一聲響亮的咳嗽。赫連玥寧偏過頭看看她,吐吐舌頭道:「陛下見恕,我阿姊生氣了!」
皇后不由白了她一眼,拓跋燾哈哈大笑,撫了撫赫連玥寧的後腦勺,像對小姑娘似的哄道:「你阿爺說得有道理,你阿姊生氣得也有道理。」
「難不成就我說得沒道理?」
拓跋燾笑道:「你呢,也不是沒道理。不過我叫謝椒房做的事,也有我的道理啊!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赫連玥寧點點頭說:「好啊!」
「北邊上老和我們打仗的不是蠕蠕(對柔然蔑稱)嘛?」拓跋燾看著才十四歲的赫連玥寧,眼角餘光卻瞥著皇后赫連琬寧,「其實,蠕蠕早在我祖父的時候就和我們是冤家了。不過,他們就是一群沒開智識,沒長腦子的人。他們作戰喜歡騎著母牛,而驅趕著犍牛奔逃。後來其他部族的人告訴他們:『母牛跑得慢!犍牛跑得快!該騎著犍牛才是!』可這幫蠕蠕人不肯聽啊,他們說:『母牛是犍牛的阿娘,當娘的還跑不快,何況是兒子呢?』固執地不肯騎犍牛,結果敵寇來時,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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