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僕婦本就是小家子裡被驅趕過來服役的,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聽說自己橫豎活不了命,首先自悲起來,竟「嗬嗬」哭泣成一片。謝蘭修惻隱之心略略一動,旋即心硬起來。
她試探著走了幾步,那幾個健壯的農婦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哭。謝蘭修一邊握緊了手中的尖銳瓷片,一邊好言撫慰道:「未必那麼糟糕。若無他事,我回來一併補償你們。」
「一將功成萬骨枯。」她暗暗對自己笑,也覺得自己好諷刺,跟著拓跋燾這些年,棋藝退步、能耐退步、智慧也退步,唯有這狠絕不仁之心蹭蹭地往上漲起來了!
她拿捏准了這幾個鄉野的愚婦不敢妄動,小心地使自己離開了她們的視線範圍。皇帝駐蹕的地方是一片廣原,四面環山,中軍營的位置格外喧囂,她一路行去,竟然沒有遇到什麼障礙,直到近於中軍營前皇帝御幄的位置,才有幾個拓跋燾的親兵攔住了她:「陛下處置太子,不經通報,不許進去。」
謝蘭修撇過頭,粲然笑道:「那你幫我通報好了。」
那幾名親兵看見謝蘭修露出來的貝齒不自然地咬合著,笑渦隨著她頰上肌肉的顫抖而忽隱忽現,他們素知這是皇帝的愛寵,雖然因不知名的罪過被貶斥,但既然仍被臨幸,便可知寵愛未衰,所以也不敢太過怠慢,賠著笑道:「陛下此刻正在親自執鞭,小的怎敢去打擾?」
能讓皇帝親自執鞭動手,施行笞責的,大概也只有太子拓跋晃了。謝蘭修頓時臉色發白,顫著聲音問:「可是在教訓太子殿下?」
「是的。」那親兵答道,偷覷了謝蘭修一眼,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的激動。
謝蘭修心裡如焚燒一般,強迫著自己冷靜再冷靜,故作閒閒的姿態,手扶著一旁圍護的木頭柵欄穩住身體,問道:「可知太子是犯下了什麼過失?」
那幾名親兵嚅囁著不知該不該說,謝蘭修逼問道:「陛下是說過,這些也都要瞞著我這個庶人?」那親兵陪笑道:「陛下怎麼會吩咐這個?不過小的低微,也不知其間究竟。大約是太子迎喪,臉上並無悲切色,陛下就火了吧?」另一名低聲道:「陛下還問太子:東宮屬官謀叛,你會不知?」前面一個立刻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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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劉義隆離間計施行,拓跋燾本來就對拓跋晃心生不滿,接到宗愛的奏報後,這不滿更是水漲船高。因而,拓跋晃匆匆而來時面無淚痕而神色坦然,他心裡已經存了偏見;幾句奏對不恰,更是激起了拓跋燾的怒氣,一旦起了疑心,那麼便是看什麼都不對勁了。手中的柳枝正好做了最佳的刑具,抬手就抽了上去。
他下手毫無顧忌,眼見拓跋晃白皙得似謝蘭修一般的臉頰上浮起一道赤紅鞭痕。拓跋晃從小挨父親打,幾乎是習慣了,但是如今他已經二十四歲,家裡孩子都滿地跑了;在朝中監國理政,也是說一不二,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不敬重他三分?如今當著眾人的面,堂堂太子顏面無存,拓跋晃心中不免生出怨氣,抬頭瞥了父親一眼。
拓跋燾覺得兒子眼睛中升騰起的都是仇恨,他眯了眯眼睛:太子苦心經營莊園,對自己的滅佛、南征諸策陽奉陰違,為的是在朝中收買人心,勾結大臣。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而拓跋燾實施了「滅佛」的惡政,又經過南征劉宋的一場大仗,殺人無數,鬧得國庫空虛,而自家兵卒也是死傷甚重,內里的天怨人怒他也不是不知曉。但他的行事,素來以壓服為唯一妙法,從來不喜歡花心思在撫恤民心上。所以如今說「太子賢過陛下」的人極多。=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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