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磕磕巴巴問守殿的小黃門:「可否幫我通報……我想再見一見陛下。」
她才出來,又想進去,小黃門覺得這個女人真是貪心不足。他撇了撇嘴,聽見裡頭又一陣亂響——劉義隆情緒素來克制,怒成這樣,誰還肯去觸霉頭?小黃門搖了搖頭,賠笑道:「娘娘見恕。陛下今日情緒,您也是懂的。若是這會兒去觸他的霉頭……何苦來哉?」
謝蘭儀哀告再三,但那小黃門見她不過一個隨著兒子之藩的不受寵嬪妃,哪裡肯冒風險幫著做事,搖著頭就是不應。
陰霾了好一陣的天,又開始下起了小雨,雨中夾雜著雪珠,高空隱隱傳來雷鳴聲,一聲緊跟著一聲,使人心驚。謝蘭儀倚著宮牆邊的柳樹,密密的細雨落在她的頭髮上,始則凝聚著細碎的水珠,繼而漸漸滲透下去,那陳郡謝氏一族固有的好烏髮,如氈塊一般粘膩在頭頂上。謝蘭儀不覺潮濕,也不覺得寒冷,只是打擺子似的止不住地打顫,她前所未有地翹首遙望著玉燭殿的宮門,希冀著他從裡頭走出來,她好想與他說句話,雖則現在頭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不知見面時又該說什麼才好。
但見皇帝篤信的江湛進去了,一會兒徐湛之進去了,門外守著的小黃門如臨大敵一般木著臉。晨星甫出時,才遠遠地看見王僧綽、江湛和徐湛之三個人頂著郁青的眼圈出來,王僧綽似乎在說什麼勸解著江、徐二人,而平素關係很好的江、徐二人,今日卻烏眼雞似的互不理睬。
終於,她看見了劉義隆的身影,剛剛換上的漿洗得硬挺的朝服也掩不住他滿臉的疲憊。謝蘭儀從樹下上前了幾步,又有些猶豫,又有些迫切,竟然不知是進是退才好。
劉義隆已然注意到她。昨日還是情切切意綿綿的溫情,今日突然被一張冷臉替代。劉義隆遠遠地打量了一會兒謝蘭儀,冷冰冰說:「你一夜沒回去?」
謝蘭儀反倒心裡安定了些,點點頭道:「是。有幾句話,忘了對陛下說。」
劉義隆冷冷一笑:「不用說了,你那點私心,藏起來好些,我對你還能多留存一些好印象。」
「陛下……以為我要說什麼?」謝蘭儀瞠目結舌。
劉義隆揉了揉眼睛,勾著唇角:「昨日,江湛和徐湛之也撕破了臉。不過是爭執如若劉劭廢黜,劉濬賜死,新立的太子該從劉鑠和劉誕兩個里選誰。果然不涉及私利,個個都是道學君子,一涉及私利,還是自家利益為重。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前者是做不到的,後者才是實利所在。」
按順序,如果長子劉劭和次子劉濬都無緣大寶,就應該輪到三皇子劉駿——但這個從來不是皇帝愛子,直接排除出局;四皇子劉鑠是江湛的妹婿,六皇子劉誕是徐湛之的女婿;劉義隆自己喜歡的又是七皇子劉宏——可惜年歲又略小了些。劉義隆瞥著謝蘭儀,笑問道:「你覺得劉昶如何?可有君臨天下的儀態、命格?」
謝蘭儀驟然間心冷如死灰:那些溫柔可意兒,不過是他裝出來的樣子!他心裡對她的警覺和不信任,從來沒有減少過。虧她還軟下了一顆心!
謝蘭儀亦勾唇一笑,直視著他:「劉昶一切都好,就是他母親私心甚重,又是再醮之婦,此二條,決定了他實在沒有為人君的命。」她話說完,轉身便走,可是步伐越來越遲滯,好容易謝蘭儀才明白自己在渴求什麼——在渴求他叫住她。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有。她忍不住回頭,劉義隆玄黑色的朝服,用的是泥金的畫邊,暗沉沉的顏色浸在雨雪中,連那金色都顯得黯然澀滯,他佇立著,遙望著她,卻抿緊嘴唇,不出一言來邀回他們之間的感情。謝蘭儀扭回頭,眼淚才敢恣肆:她不該對他動心,亦不該同情他。滋畹宮裡,什麼都收拾好了,只欠她一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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