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影兒路上情緒幾度崩潰,他們不可能停下步子等這份藥。
江子良深鎖眉頭,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凸起,他深深吸著氣,努力平靜下來,逐字道:「中毒,很深。」
呂太醫為影兒磨紅的手腕敷好藥後,語氣平靜道:「楚陽能讓你帶隊走,必是信你,你且等她來告知與你。你目前只需知道最後一步的施毒還未成,她有救。」
呂太醫將江子良那毫不遮掩地心疼和痛心看在眼裡,立即明白了不少,心裡暗嘆難怪會選他來護送。現下他們剛離京斷斷耽誤不得,便對著江子良簡潔說了一番影兒所中何毒。
「我先為她施針,你且去安排,我們稍後連夜啟程待到蘭考再作休息。」
江子良吐出一口厚重的濁氣,他怔愣地點了頭,便挪著步子往外走,越走越急,最後跑到院外坡間。
他揮刀怒砍了一顆歪脖杏樹,眼中滿是烈焰,恨極了翟離。
昏暗的燈光並不影響呂太醫的熟練,他得心應手的快速施著針。
*
影兒做了一個繾綣的夢,那細長的柳條在春風的吹拂下舒展著,她踮起腳尖抬臉去感受柳條輕蹭而過時麻酥酥的觸感。
「昨兒寒食宴,怎麼露了個頭便沒影了?」
影兒回頭一邊摸著剛被蹭的痒痒的面龐一邊看著站在不遠處衣袂飄飄的翩翩公子,「你找我?」
那公子微微低頭露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緩緩朝她而去,「本想帶你去吃些熱食,哪知你就像那黃鸝一般抓都抓不住,莫不是你藏了翅膀在身上?」溫潤如玉的輕聲說著,那雙載滿溫柔的眼裡倒映出影兒微微發愣的模樣。
影兒眨了眼,晃晃頭,露出一個嬌澀的笑對他道:「你怎麼總是那麼溫溫潤潤的,顯得我倒是輕佻。」說完微含著首,翹著嘴角,眉目含羞嬌媚。
「該罰。」
影兒一錯愕,不明所以的抬著螓首對上他的眼。
「你那叫灑脫,如何能叫輕佻?將自己說成這般不該罰嗎?」他的文雅與柔和就像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細繩,牢牢地纏住了她。
「就罰你陪我同去用膳吧。」溫暖一笑朝著影兒伸出來手來。
影兒鬼使神差的將那軟綿綿的柔荑搭在了他寬厚的掌中,由他牽著往馬車處走,他輕輕握著那隻手,拇指輕蹭著柔嫩的皮膚。
畫面一轉,一陣刀光劍影中一個模糊的身影踩著一地無頭屍骨緩步前來。
他的面目完全隱在背後的光里,影兒無助的蜷縮著,顫抖著,嗓子裡發不出一絲聲音。
直到他停在影兒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影兒將頭緊緊埋在雙膝之間,牢牢抱住自己,一陣刺耳之聲傳來,眼前驀然一黑。
「長卿...」
影兒咽了咽發乾的嗓子,唇邊碰到一盞茶水,她仰頭咽了下去,這才緩緩睜眼,身體輕輕晃動
著,耳邊響起車輪滾過的聲音。
在車裡。
車簾處透進幾絲粉荷般的微亮,影兒逐漸撿拾起意識。
她閉目緩著有些急促的心跳,腦海里響起渾濁的聲音,「是我對你不好嗎?還是我裝的不夠好。」
第18章 隨著馬車晃動的自然不止她,亦……
渾濁難辨的聲音透著一絲熟悉,是誰呢?
心裡又升起了一絲侷促和不安,是久違的心跳加速之感。
影兒緩緩掀開眼睫,渙散的景象開始逐漸聚焦起來。她喘了口氣,讓發酸的身子維持著半臥的姿勢,只拿雙腫脹發緊的眼睛掃視著車內。
她猛地一驚,強撐起癱軟的嬌軀,卷著眉細細思索半晌後,才對著一直含情望著她的人道:「江...子良?」
江子良沖她擠出一笑,用略帶深沉的語氣問她,「感覺好些嗎?」
影兒驚顫顫地抬手捂唇,有些煩躁。
自打被劫走後換了好幾撥人帶著她東奔西跑,直到最後確定身邊儘是楚陽的人,她才敢大聲疾呼,不惜以命相搏。
她知道楚陽不會要她的命,若能以此為威脅,讓他們放了自己回翟離身邊,那便是最好不過了。即便不行,往後也總會有辦法。
可眼前之人,怎麼又變成了江子良?
究竟還要生出多少事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