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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兒一頓,心間生出虛妄來,轉成不解,化成怒火,「是我不曾了解嗎?你從頭至尾披著虛假的皮囊,面上對我關心之至,暗裡用盡手段讓我做你籠中雀鳥,做你繡袍上的金絲花。你的恐懼?你的恐懼是我造成的嗎?你憑什麼讓我去承擔你的恐懼?你為了所謂的安心,不惜步步設陷,令我無所可依。那些因你的執念而死去的人何其冤枉?你的青雲路,你的後半生,踩著這麼多人命,你心安嗎?我真絕望,直到窮途末路才看清你,也真慶幸,至少我看清了你。」

「看清了嗎?」

「看清了,你說我自私,你難道不自私嗎?我的自私只是對你,而你卻是不惜毀了所有人,誰更無情呢?」

翟離淡笑看她,「我歡喜你,這四個字,本就是件自私的事,是我,歡喜,你,我本就在你之前,所以影兒,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歡喜。」

「你的歡喜,令我痛苦,令我想逃。翟離,我累了,不想與你糾纏了。」

翟離微微側臉,心內重複她的話,她的意思,是要與他一刀兩斷嗎?她斷得了嗎?

翟離輕聲問她:「影兒,要與我決裂嗎?」

影兒卻是一笑:「你忘了嗎?與我決裂的,不是你嗎?」

「是我,又如何呢?便是你要決裂,我又如何會依?你與我纏在一起,早就密不可分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你,我對你的歡喜,是看透了你,仍只選你。這種感情,裂不開的。」

影兒稍稍揚頭,意在不讓淚落下來,卻是事與願違,眼角一滴淚,才剛滑落,便被翟離用唇接住,他壓嗓說:「此生不變,我只你一人。」

影兒聽他語調柔軟,可說出的話,仍舊不容置疑。她真是氣笑了,「我哪裡吸引你呢?讓你這麼堅持,不肯放手。你不是知我的為人嗎?我自私自利,做事不顧後果。我好在哪兒呢?我們這麼糾纏下去有何意義呢?」

又落一滴淚,又被他抿了去。

影兒索性閉眼說道:「你又是多好的人呢?強勢,霸道,不留餘地。你這樣的人又怎麼配被人喜歡呢?怎麼還妄圖與我一生呢?你改不了,我做不到,何苦呢?」

影兒不知,為何恨意濃烈的她,說出的話,竟不是威脅,不是恐嚇,而是在頭頭是道的分析,勸他放她。

她真是有些恨自己,為何會是這個樣子。

翟離抱著她,啟唇小聲說出心裡話,「你我似榫卯,扣上了便無需再打開。我深知我的弊端,也瞭然你的不足。我狂妄,陰狠,不擇手段,你無知,平常,又筋骨生硬。我不信命,也不信來世,我要你此生,只是此生,也只是你。影兒,我知你恨,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我挺得住,但你記住,你的命里,往後餘生,只會有我,也只能是我。你與我相伴,我為了你改我秉性,你棄我而去,我為了你毀這世間。」

影兒沒再說話,任他抱著,心裡似曠野,寂寥無邊,空乏落寞。

她勾著唇笑,突覺他又點醒了她,也是,她又是多好,多正直的人呢?打了個正義良善的幌子,背地裡不

也是陰蛆一片嗎?便是毀了世間,與她何干?

往後餘生嗎?

也好,互相折磨,互相廝殺,兩個對彼此了如指掌的人,上演一出長達一世的明爭暗鬥,也是一出熱鬧的荒誕戲碼。

第78章 你想去杭州?

這日之後,影兒變了,變得讓翟離捉摸不透。

又是瓊林苑那顆分支極少的紅梅,又是一襲厚氈墊,又是一張矮桌,煮茶溫酒。

影兒與翟離對坐著,影兒溫酒,翟離煮茶。

氣氛頗為和諧。

「你今日,只可飲這一壺,昨兒的頭疼,可好些了?」

翟離推給影兒一盞茶,溫聲問她。

影兒淡淡一笑,抬杯一倒,酒香入喉,她舔唇看他,扯開話題,「載清他們,你有何打算?就這麼留著?」

翟離唇角噙著探究的弧度,眼眸微眯一瞬,視線落在她清澈的眸中,「影兒想如何?讓他死?為楚陽償命?」

影兒蹙眉,揚著聲調,「不該嗎?」

翟離笑意濃烈起來,他捏過巾帕,置於那溫水之中,拎起,擰乾,拭手,緩道:「該,影兒,想讓他們怎麼死?」

一聲帶著好奇的問詢之音響起,「讓誰死?說來,於朕聽聽。」

趙琛身著蒼藍直領對襟褙子,披著裘皮鑲邊錦袍,步調從容而來。

宮女太監有條不紊的添碳鋪墊,而後便往遠處退去。

趙琛坐下後,對著翟離道:「昨兒兵部的札子遞上來,四川之事均已平復,按著你的想法待到秋日再去丈量土地,此為好事一件,只是還有一壞事,朕心內鬱結,故前來走動走動。」

翟離端盞飲茶,不緊不慢道:「你的垂拱殿離這兒夠遠的,你倒是能走。說來聽聽,又是何事?」

趙琛一笑,對著影兒道:「影兒,起色好了不少,也沉穩了不少,方才說要殺誰?誰惹了你,你說與朕,朕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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