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去參加賞花宴,穿的是一件紫色圓領寬袖褙子,一條水綠色攀枝百褶裙。她不喜戴耳飾,盤疊如螺的髻發間素淨得只有一支白玉蘭珍珠簪為點綴。
整體雖素淨簡單,卻不顯寒酸,更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眼裡閃過一抹驚艷的崔玉生看著除了那支珍珠簪後,周身再不見其它飾品的妻子,在半是愧疚半是心疼中難免皺眉,「穿這樣會不會太素了。」
「我的身份擺在哪裡,要是穿得濃艷奢華,難免會喧賓奪主。」因唇色過淡,玉荷取了一盒胭脂打開,抬起指腹蘸上少許塗抹在唇邊,而後輕輕一抿。
唇色嫣然飽滿,似山上熟透到糜爛卻無人採摘的野山莓,誘人一品其甘甜。
臨出門時,崔玉生將人摟進懷裡,低頭吻了她發頂,滿是不舍,「早點回來,知道嗎。」
玉荷好笑道:「我只是去參加宴會,又不是去什麼龍潭虎穴,夫君有何不放心。」
「自是夫人太好,為夫捨不得。」
崔玉生認為今日去參加賞花宴的人非富即貴,便花錢雇了兩人抬了一頂藍布皂頂小轎。也讓玉荷嗔怪起來,「我走過去就好,好端端地花冤枉錢用什麼轎子啊。」
「現在天熱了,你要是從這裡走到城南,身上指定會出一身薄汗,你今日又畫了妝,我捨不得讓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人看見。」
其實崔玉生的心裡是矛盾的,既想要對世人炫耀他的妻子是多麼的美麗能幹。一方面又想要將人藏起來,藏到一個除了他以外,誰都看不見的地方。
青紗轎落地後,就有早早候在門邊的婆子滿臉笑意的迎上前,「可是崔夫人?」
不知為何,從離轎後玉荷的心裡一直有道聲音在告誡她,不要進去,快走,最好馬上離開這裡。
仿佛裡面等待著她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龍潭虎穴。
領路的婆子見她久久不動,忙問:「夫人可是在轎中落了什麼東西?」
「沒有,只是第一次來參加賞花宴,難免緊張了些。」指甲往裡蜷縮著掐進掌心的玉荷睫毛輕顫間吁了一息。
無論門內是什麼,她都得進去。
這是玉荷第一次來到羅府做客,若是沒有下人在前面領路,只怕她定會迷失在其中。
九曲回折,假山流水花團錦簇。
她自知身份在一堆富商鄉紳的夫人中毫不起眼,所以選的時間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太早了會顯得她上趕著諂媚討好,要是太晚,那麼
多人都等著她一個,只怕會惹來不滿,認為她認不清自個身份。
她來的時候,羅夫人正和其她夫人在說著逗趣的話。
羅夫人見她來了,又瞧見她今日過於素淨的打扮,眉心微蹙帶著絲不滿。
站在羅夫人身邊的劉夫人斜著眼睛帶笑,「想來這位就是崔夫人了,長得可真真真是標誌,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那麼標誌又水靈的美人,你一出現,只怕連園子裡的花都給比了下去。」
「民婦不過是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各位夫人腹內自有書香氣自華。」有時候一味的謙虛別人不會覺得你懂事,只會覺得瞧不起人。
「你們聽聽,崔夫人這張嘴說的話可真是好聽,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一樣。」
「要不是崔夫人結婚了,我都想要讓崔夫人當我兒媳。」
「要當也是當我兒媳,你啊,還是到後邊排隊去吧。」
玉荷聽著她們嘴上的喜歡打趣,沒有升起絲毫的自傲欣喜,有的只是一片冷意。
她自認身上沒有任何所圖,可這些往常見到自己都趾高氣揚的夫人們為何會一反常態的圍著自己誇讚?
因玉娘今日去參加賞花宴,來到回春堂後的崔玉生始終心不在焉。
在病人喊了他兩聲後,崔玉生瞬間慚愧得不行。
他究竟在做什麼啊,身為大夫在看病之時怎能走神,要是因此開錯了藥,害了病人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挨完上午的看診,他今天沒有讓王媽過來送飯,而是同宋明去了隔壁的麵館。
宋明是個嘴巴閒不住,也愛同人打聽著些八卦,先是看了一圈周圍,適才壓低聲音,說:「師父,你知道嗎,那位羅公子和羅縣令其實是親戚,有人聽到那位羅公子喊了縣令一聲舅舅。」
旁邊桌的男人怒不可竭的咬牙切齒,「老子早知道她是借著去逛街的名頭,跑去和那姦夫私會,就應該直接打斷她的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