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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領命離開,卻在走出殿門不遠,遇見了太尉何珣。

「奴婢見過太尉大人。」他給何珣行禮。

何珣掃過他手中詔書,問,「中貴人往何處傳旨?」

唐珏似笑非笑回話,「大人府上。」

「尚書台已經審了?」

「沒有。」

「很好。老臣奉陛下口諭而來,不勞中貴人走這趟了。」說話間直接抽過詔書,止住唐珏話語,「中貴人不必驚慌,若有君王雷霆之怒,自有老臣擔著,勞您入殿通報。」

唐珏斂起慍怒,從腰側抽出拂塵入內回話,未幾黃門唱喏,「宣太尉。」

何珣入殿請罪,拜於君前,「臣聞司空大人遇刺,兇手乃以王簡為首的五位醫官。實乃還有一人,乃臣膝下小兒,次子何昭。其借求醫之名,接近謀和王簡等人,欲以為陛下除奸佞為名行刺司空。挑撥君臣關係,又將此罪名投於兄長何昱身上以泄私恨。今日陛下口諭傳至府中,時值臣發現這遭,正在辨清前後事宜,故而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隋霖聞話到最後,原本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

何昭知道甚?

當日涉及此局,何昱才是真正出謀劃策的人。

許是這局妙哉,反

復推演皆覺成功的機率九成九。故而對於「萬一」的發生,皆都慷慨應諾了。

卻不想,轉眼失敗,需得承擔後果。

何珣如何捨得那位文武雙全的長子,於是出此下策,推出了身有殘疾的小兒子。

如此也好!

*

何氏嫡幼子何昭,左臂齊肩而斷,被押往廷尉府時明面上還未過審,便不曾脫衣卸冠。他自斷臂後一直深居簡出,鮮少簪冠,這會束髮的也只有一截月白髮帶。身上穿著天青色暗紋廣袖深衣,左袖空蕩蕩,隨髮帶在風中飄悠。

似浮萍無依,枯葉無根。

藺稷將將得了中貴人的旨意,正在前堂接旨謝恩。

旨意上說,此案全由他作主。

他握著明黃詔書,重掃上頭內容,抬眸的一瞬不偏不倚同被押往詔獄、途徑司徒府的弱冠青年目光相接。

兩扇門寬的距離,蒼白如鬼魅的人拖著腳銬幽幽走過。

「新城翁主地下難安!」藺稷嘆息,將詔書遞給長史,返身看東邊偏閣中被侍衛監管伏跪在地的十二人。

乃是王簡一干人及其他們的入門弟子。

確切的說只有七人,王簡與其兩個弟子、另有徐華、林清共五人在承認製毒痛罵了他一頓後,皆咬舌自戕。而剩得七人,則相互推諉攀咬,後又胡亂吐出朝中包括何昱在內的數位官員,以此投誠。

是故,活命至今,還在喘氣。

「將那五人送還本家厚葬,剩下的交給廷尉處決了吧。」

「司、司空大……」

「大司空饒命!」

「司空大人——」

「藺稷,你會遭……」

完全出乎意料的結果,一眾醫官求饒又咒罵。

侍衛紛紛上來,以泥布堵嘴,拖拽出去。轉眼聲震戛止,人過無痕。

「去吩咐管事備車,我稍後要用。」藺稷瞧過天色吩咐侍者,轉入後堂寢屋,脫袍解衣,沐浴薰香。

*

章台殿暖閣中,何太后坐在榻邊正給隋棠掖被角,聞徐姑姑低語,入鬢長眉蹙起,片刻一笑而過,「弱肉強食,在哪都一樣。左右不死他的兒子就得傷孤的兒子!」

「阿母……」 榻上女郎拱了拱被子,正醒過來,睡眼朦朧中喚著極親昵的稱呼。

何太后的話語低下去,眉眼中的笑意濃郁起來,整個人煥發光彩,遞她一隻手由她胡亂握著,扭頭催徐姑姑將備好的東西拿來。

是一個十八子菩提手釧。

這是洛陽高門時新的女子飾物,以紅瑪瑙、金絲竹、龍眼菩提、虎眼石、大天意、藍玉髓等十八種樹籽串成。有祈福納祥、驅蟲避疾的美好寓意。

何太后手上這串尤為珍稀。十八子大小一統,顆顆飽滿圓潤,又得瑤光寺法師開光,後由宮中司珍局巧手打磨製成。收尾處下接六個白玉鈴鐺,乃何太后取了隋棠幼年髮飾上的鈴鐺親自嵌入。整副手釧用心十足,端雅靈動。

隋棠慢慢摩挲,最後指腹頓在鈴鐺上,一點點收入掌心裡,「謝謝母后,快給阿粼戴上。」

何太后點點頭,扶來她手臂,落眼在腕口那塊傷疤上,摸了又摸,幾欲又要湧出淚來。只扭頭深吸了口氣,回神幫她將手釧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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