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隋棠已經衝到耳垂的飛霞赤焰愈旺,整張臉紅彤彤的,但必要的話還是得說,「或者勞你辛苦些,你先多做點,就當是教導孤,成嗎?」
阿
弟要求她做好一個妻子,獲得藺稷信任。隋棠思來想去,她又不是什麼細作專門受了各項訓練,與其弄巧成拙不如真誠些的好。
然藺稷半晌不應聲,她不知他神色,只得繼續真誠地、甚至還帶了兩分體貼問道,「你不說話,難不成你也不懂?不應當啊,你二十又五,權貴子弟十中八|九都有丫頭侍女教導的。還是說成日忙於戰事,也不曾琢磨過?你要也是一知半解,那正好,我們誰也別嫌棄誰,一起好好學。」
藺稷的目光終於在隋棠話停後,從她身上幽幽轉向房梁。餘光看見屏風那端垂首忍笑的諸位掌事,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司空大人?」
「臣在。」藺稷深吸了口氣,重新看向她,儘可能鎮定地開口,「臣只是有些恍惚,一字之差,以為殿下勤奮好學,要臣教導周公之禮樂。」
「周公之禮樂?」 隋棠蹙了下眉,「這個孤略有所聞,但也不曾具體學過,你若不嫌繁瑣,也可以教的。」
藺稷徹底語塞,起身扶過她,片刻方道,「這些都且不論。司寢方才說,這些日子每日都給殿下養護雙手。臣向她們討了方子,今日起便由臣侍奉殿下吧。」
說話間,便已經引她到右首通鋪坐下,外頭的侍女得命奉來已經備好的胰子、羊乳、油膏。
先是胰子淨手。
藺稷持來隋棠雙手,往上擦塗胰子。
隋棠素指曲卷,似避開他的觸碰。
「臣手勁太大,弄疼殿下了?」
隋棠搖首,她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但藺稷還是將塗抹胰子的力道放得更輕了,右手塗完後,換來左手。藺稷的目光落在她燒傷的腕間。
前世後來,他去漳河住過一段時間,聞那邊民眾說,大齊的長公主一人獨居漳河草廬,遭過洪難與火災,食不果腹屋不遮頂,不似帝女,不如平民。
雙手都已經塗好胰子,被他扶來浸入銅盆兌了羊乳的熱湯中,他按照司寢說示,按揉她的虎口,指節,掌心。
隋棠怕癢,忽得笑了一下。隔著朦朧水汽,她這一世隨意一笑都比前生璀璨。
兩刻鐘過去,藺稷將手拿出擦乾,塗抹油膏。
隋棠打著哈欠,「我們還學周公禮嗎?」
藺稷看著她,嗓音有些喑啞,「不了,待殿下……」
因情順心、心甘情願的時候。
後面半句話衝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出口成了,「待殿下身子康健些,眼疾好了再說。」
他引人入寢,同榻而眠。
銅鶴檯燈盞熄去,三重簾幔落下,男人眼眶紅熱,想起前世他和隋棠圓房的場景。
第12章 孤立援 舊夢窺前世2
上輩子,兩人有夫妻之實是在朔康五年五月里。
藺稷回洛陽兩個月後。
大概是端午之後的某一天,極尋常的日子,以至於藺稷記不得具體是哪一日。只記得那晚母親留他說許多話,車軲轆似的來來回回,內容無非是勸他莫冷落公主,催他早日開枝散葉。
他回來長澤堂,才入院門便見庭院裡東側假山上整齊擺放著數十盆石榴花。稀薄月光下,團花如火,燃映小山。
丈地處,隋棠正坐在廊下納涼。
她穿了一身素色裸紋的半臂襦裙,還未乾透的烏髮垂在背脊,侍女正給她擦拭。婦人搖著一把團扇,面容難得的沉靜舒緩,不知是嗅到了花香,還是聽到了風聲,竟露出一點醉意。
「殿下,午後穆姑姑送花來時奉給您養生湯,我們去送給大人吧。姑姑特意說了,裡頭的藥材都是適合大人的。」崔芳端著藥膳,在一旁提醒她。
「都這個時辰,不要去擾他了。」隋棠仰頭懶懶抵靠在廊住上,手中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夜風微涼,殿下不去也成,婢子去便可。」崔芳當是得了穆姑姑的囑咐,轉身退去。
宮裡催她儘快獲得藺稷信任,宮外催她生子,其心各異,手段倒一致,都是催她。隋棠暗思。
其實且不論楊氏的催促,便是宮中手足的命令,她又如何不想快些完成。她抬手撫上面頰,只是如今……她想到藺稷,另一種疼痛開始蔓延。
數日前,他讓人遞話,近來公務甚多,歇在書房。至今已經五日了,婆母楊氏急,她卻希望在他下月出征前,別再來才是最好的。
卻聞崔芳的一聲「大人」,整個人晃了一下,轉頭望過來。
她看不見,但旃檀香的氣味特殊,是藺稷。
「大人來了。」隋棠扶著廊住起身,笑得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