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閉嘴!」隋棠到底還是怒意難抑,「孤所言事實罷了,何來放肆。反而是你,已經不是第一回 這般隨意地介入孤與天子的對話中。請問你的禮儀尊卑呢?難不成,您得了先帝御賜的黃金鞭,不是匡君除佞而是專門恃寵而驕的?你眼裡沒有孤不打緊,是連陛下都沒有了嗎?」
「陛下!」何珣未料隋棠不僅巧言善辯,竟還蓄意挑撥,正欲參她,卻聞天子的話落下來。
「阿姊,太尉一向剛正直言,您多心了。」隋霖雖倚靠何珣,卻也防他,聞隋棠那話心中頓時不豫,遂不痛不癢地吐出這麼一句,給二人做和事佬。
「陛下,臣無意多言。只是還望三思,請立刻集糧徵調。若是臨漳王人手不夠,可讓司空府的屬臣幫襯。」隋棠重提要事,見殿中一時靜下,不由嘆道,「陛下,他都低頭了,你們各退一步。縱使不能海闊天空,也不至於這般劍拔弩張。您想一想,萬一呢,萬一他沒有騙您,是真地在示好示弱……」
話又回到了最初。
昨夜裡,姜灝座下的八位尚書郎已經分析得足夠清楚,亦代表姜灝之意:以救援為上,使君臣同心,此乃天子立威千載難逢的機會。
殿門邊的滴漏聲,聲聲砸在隋棠心口。
「阿姊先去準備,容朕這處再行商議。」好半晌,隋霖回應了這麼一句話。
「臣所需準備,無非一馬一車,立時可行。還望陛下頒召,大司馬處糧草立刻起調。」隋棠絲毫不讓,若是等她去返之後再行調糧,不知要耗去多少時辰,「陛下,我大齊立國三百餘年,乃從馬背上得的天下。自第三代帝王高宗皇帝起,更是以武立世,輔以文治國。祖宗有訓,隋家子孫當於太平歲月握筆,風雨年間飲馬。皇朝式微六十載,早已風雨飄搖。所謂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今日之景縱是陛下親臨前線也不為過。時機稍縱即逝,放手一搏又何妨,山河本就瘡痍,帝位本就不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然陛下非要行穩健之態,持謹慎之姿,臣亦無話,且代行這一遭。只是臣走九十九,陛下不能隨之一步嗎?」
「還有在場諸公,敢問臨淄王,糧草是你個人的嗎?你守著糧倉是打算將
其作雞生蛋,飼你臨淄一脈子子孫孫嗎?還是打算看哪位諸侯贏了破洛陽之際,你且奉上去,作你投名狀?」
「還有豫章王,聞你曾也上過戰場,怎麼年紀上長膽量卻在倒退,越活越回去了?今日孤代帝前往,乃臣為君分憂,無話爾。然你亦為臣,於孤比,尚是七尺兒郎,竟也這般畏畏縮縮,請問可有愧矣,可有臉矣?」
「至於廣陵王,您七十古來稀,本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卻還領宗正一職。不知道的以為陛下無人可用,勞您如此高壽躬身在職。知道的實乃您膝下子孫不成器,個個紈絝,一時竟不知該憐您後繼無人還是嘲您看不穿眷戀權位不鬆手!」
隋棠轉向右手處,面對何珣父子,索性不再言語,只借著一點光感坐去一方空置的席位。
當氣已出完,心漸平和,長長吁了口氣。
這廂倒也不催了,仔仔細細理過曲裾深衣寬大的垂雲廣袖,又施施然撫雲髻,撥正一枚青鸞銜珠步搖,重插兩枝埋在疊累的青絲中因生怒鬆動滑出的纏金白玉釵。
一副就差喚來侍妝女使,給她重新更衣理妝的模樣。
殿外,本在閶闔門久等不回的司空府屬臣不知何時也回來於階陛之下,原聞公主話語朗朗痛斥高位,心中正是激昂欽佩之時,轉眼卻見聲息人定,婦人慵懶挽妝。一人情急就要入殿,為淳于詡和蔡汀雙雙拽回。
淳于詡領悟隋棠熄聲之舉,此乃博弈之間以退為進之法。
蔡汀恨齊隋皇室久矣,存反心千萬日,今日不由多看了一眼這位不曾享過子民供養的隋家公主。
盛夏日艷陽高照,日光耀得人眼前發暈,勤政大殿裡,又是冰霧繚繞,如此從外往裡看去,一切都如幻境。又因公主歸坐歇聲,兩側臣子望不見,只剩得御座高坐的天子,面目模糊,眉眼不清。
許久後,傳出一個青年聲響,「殿下還是快些啟程,如您所言,時辰便是人命。」
是中郎將何昱。
何氏族中鮮有的文武齊備的後生,他算是族中翹楚。
只是到底少了沉穩,這話一出便是落了下懷,公主依舊慢里斯條掖襟捋袖,緩了緩方勾唇笑道,「孤一介女郎,便是去地底下見到了祖宗,祖宗大概也不屑斥責孤。總有兒郎們排在孤前頭。」
她挺了挺背脊,直面對案的三王,笑意不減諷意更深,「孤長於郊野十三載,飄零似飛絮,吹打如浮萍。後得天子歸迎,加恩賜爵,原是手足聚首,天倫重享。繼而下降於臣,憑心而論,是樁好姻緣,孤是喜歡的。若將今日比之昔年浪跡漳河時,說一句從低洼至峰巒也不為過。只是孤於低洼泥塘尚處之,左右再過回那般日子,脫了錦鞋鳳履還於赤足罷了。倒是諸位,脫得了鞋嗎?」
一眾宗親不是她叔伯便是祖翁輩,先是被她直言斥責後又被她這般戳骨質問,想要訓她卻又覺尚有幾分道理,一時間彼此眼風掃過,擺出一副不予理會之態。=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