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同淳于詡、蒙喬一般,作為東谷軍留守在後方的官員,自是沒錯。但是他要留守也該守在尚書台,如何會同董真等人一般,留在丞相府侍奉她?這明顯是放棄了南伐,在守她。
隋棠覺得不可思議,他身上負著不可消弭的仇恨,說他放下了,她是怎麼都不信的!
「老師為何不去南伐?」隋棠開門見山道,「這裡不是你該留的地方。」
「臣願意留在這裡。」
「你不想報仇了嗎?」
「藺相會為我報仇的。」
「不一樣。」隋棠搖首,「就算您放棄了報仇,但是在這裡,和在前線,是完全不一樣的前程。退一步講,即便不去前線,您這會留在尚書台,也好過留在孤身邊。」
隋棠來時用了些參須飲,撐起了幾分精神,「孤處,只有安生,給不了老師未來。老師一身才華,不該耽於此處。」
「臣甘之如飴。」
「是交易嗎?」隋棠問,「他讓你留下的?」
是交易嗎?
承明自問。
不算吧。
他原是在她手中得的新生,沒有她便是連命都沒有,何論前程。
「不是。」於是他答,「是臣……欲報恩。」
「孤不需要這樣的報恩,你當有更廣闊的來路,更光明的大道。」然隋棠卻道,「老師不必留挨在身邊,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她抬眸看他,蒼白面容上浮起淺淡的笑意,「這些日子,孤鮮出殿宇,至昨日才有幾分回神。方聞老師已經移職來丞相府許久,不該這樣的,您還是該回去尚書台。」
婦人的眼睛又紅了,濃密睫羽覆下。
承明,原是他鋪路搭橋贈給她的第一個人脈,和隱秘的權利。他想過要與她一生的,是她自己……
「孤已誤過一人,不想再誤旁人。」許久,隋棠再度開口。
承明默了默,「殿下一片赤誠心意,臣明白。但殿下非魚,焉知魚之樂?殿下再是好心,也當尊重魚兒本身的意願,不該以『為其好』而將您的意願強加魚身。」
「孤受教了。」隋棠合了合眼,「隨老師吧。」
從前殿離開,隋棠又開始往西走,這會沒入葳蕤殿,一直都到了西北角。
「再往前就是百官集會殿和醫署了。」蘭心開口道。
隋棠想了想,踏入了百官集會殿。
許是走了太多路,又值日光正盛,隋棠覺得陣陣晃眼,坐在廊下歇息。
【你既來了這,今日烹茶的活便給你了。】
【給殿下設席。】
【認真聽,回去我考你。答不上來看我怎麼罰你。】
【今個下午還有會,你就在這歇晌。來去費時,不若讓我抱會!】
隋棠不知自己何時起的身,走過集會殿,來到了後頭的書房,聞得竹簡落地聲,打斷了重重湧向她的他的話語。
她扶著書櫃緩了一會,俯身將竹簡撿起。
原是已經翻閱了一些的,這會慢慢又開始讀了起來,然越讀越不對勁,於是讓蘭心去傳專門整理藺稷脈案的藥童。
兩個十三四歲的童子從醫署來得很快,跪首請安。
隋棠抬手免禮,卻是眉間隱怒,「藺相此番需久居鸛流湖,他的病例卷宗如何未曾整理去?」
「小的冤枉,事關藺相的醫案、脈案,吾等都收拾了,不曾有遺漏。」
「是的,殿下明鑑。吾等收拾好,老師還會再查一遍,絕無錯漏。」
「放肆!」隋棠怒道,「你們做事紕漏,認錯改過便罷了,如何睜眼說瞎話!」
她抬首將案上幾卷脈案「嘩啦」擲去他們跟前,「好好看看,東西都在這處,還敢狡辯!是孤往昔太好說話,縱得你等如此無法無天!」
「殿下息怒。」董真在醫署聞蘭心帶走這二人,忽就想到此處,趕來見此場景,倒抽了大口涼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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