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你沒瘋,死後追封,冠以尊榮,歸根到底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除了能讓你自個好受點,還有何用?」
太后揚聲,沛兒一個激靈縮到父親懷中。
藺稷拍了拍他,將他抱著站起身來,看了太后半晌,低眉笑了笑道,「當年沛兒還在她腹中時,她之所求,就是讓沛兒平安康健。甚至為保他安寧,她不惜求我將他送人或是當養子收養,千萬別說是她親子。可見,她根本就不在乎地位榮寵。我們今日相爭的這些,於她眼中,許皆為浮雲。」
「既如此,那你何必非要折騰?」
「阿母——」藺稷沒有回答她的話,只低聲道,「我以前是惱過你不顧大局為我接了這樁姻緣,但是如今我一點也不惱了。相反,我特別感激您,讓我和殿下成婚,生兒育女。」
「殿下不在了,也不要緊。我還在,我還有後半生,我會好好愛她。」
「這是什麼瘋話,她都不在了,你還怎麼去愛?」太后瞠目結舌。
藺稷平靜道,「我愛她,同她在不在,生或死,都無關係。」
這一日,藺稷將沛兒抱離章台殿時,對著跪在階陛上的女郎道,「換身衣服,出宮去罷,尋個好人家。」
女郎垂首未動,眼中凝著幾點倨傲的光。
太后也不發話,尤自僵著,半晌道,「她是你親舅舅的女兒,沒有辱沒你。」
藺稷頷首,撫著懷中稚子,對左右道,「剝了她衣裳,丟去白馬寺,非死不得出。」
他從階陛下,回首對母親道,「朕是天子。」
一瞬間,太后跌坐,女郎哭泣。
同日裡,尚書台左中丞楊堂因泄露旨意之罪下獄,罷官削爵,流放幽州。這罰原是過了,太重。
然無人有閒暇理會這處。
因為尚書台出了更大的事,有一道旨意未曾審核便被天子召回,天子於勤政殿直接按了璽印,昭告天下。
旨意不過尚書台而由天子一錘定音,便意味著尚書台就此形同虛設。
而那詔書寥寥數句,旨在一句話:追封隋棠為後,立長子為儲君。
蓋因這日出了太多事,原本眾望所歸的女郎轉眼成了緇衣加身的僧尼,前程似錦的高官被放逐千里,位高權重的執政機構分崩瓦解,一時間群臣瑟瑟,皆靜默無聲。
藺稷從內侍監口中聞來外頭的反應時,正在寢殿給沛兒餵藥。
那日,太后說他之所為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
確實如此,他就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
「阿翁想好過些,這有什麼錯嗎?」他看著昏迷在榻、餵不進藥的孩子,頹敗的放下藥盞,給他擦去鼻口的血漬。
尤似看到隋棠當年。
醫官確診,沛兒如此孱弱,非早產之故,乃胎中遺毒。
今歲開始,隨著一場風寒,發作了。
第72章 舊夢窺前世5(浮生)……
兩年後。
鴻嘉六年二月初三, 隋棠五周年祭。
時值沛兒清醒,精神大好,藺稷帶他前往祭拜。
因他身子太弱, 無法久行山路,故而一路都是乘馬車前行。
五歲的孩子本是規矩坐在車中, 然到底阻擋不住外頭的新鮮,伏在父親腿上小憩了一個多時辰, 養足精神後,便爬起來趴在窗前欣賞外頭的景色。
「父皇, 翠雲峰到了, 過了,過了!」小皇子轉過頭,急急抓上藺稷手腕,「母后的墓地過了!」
五年來, 初時兩年,當他是早產羸弱, 金尊玉貴養在宮中溫室里,從未帶他出來。原是連藺稷也鬼使神差不曾來看過隋棠。
三周年祭的時候,昭告天下封母子二人為後為儲, 孩子被他領回身邊親自撫養,自該帶來給她看看。但偏偏就在這一年,捧在掌心不過月余, 醫官便告知他胎中帶毒, 時日無多。
於是, 三周年祭,藺稷一個人來的。四周年時,沛兒昏迷在榻, 還是藺稷獨來。
孩子被醫藥吊著,聽父親講外頭的世界,講他的母親。
藺稷講不了隋棠太多的事,因為他自個都不曉得。為此,不惜跑去廣林園尋隋霖,然隋霖比他知道的還要少。
能講的便是如何接回隋棠,如何讓太醫令鑿掉了她半顆牙齒,如何將毒封入她牙口,還有隋棠如何發現自己中毒但又尋不到解藥,被他騙著繼續留在他身邊,後又猜測許是她知道了毒藥無解,所以抗旨不遵,於君不忠,於母不孝,想死又捨不得死,因為她有了身孕,將死之軀在孕育新生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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