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談戀愛,有一個很愛的男朋友,我覺得自己不夠好,有很多毛病,但我還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和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周末約會,假期出去玩兒,過生日分享禮物和甜蜜,生病了要好好照顧他,不開心了要好好哄他,吵架了也不能生太久的氣。」
他慢慢地說著,一段話說了很久,中間停下來休息幾秒鐘,梁北林沒有打斷他,一動不動維持著原先的姿勢。
「想這樣和他過一輩子,到老了還能牽著手去海邊撿貝殼看夕陽。」
「我以前不懂事,以為這個願望很容易實現,以為我愛的人也愛我……」
「可是哪裡有這些啊。」
「別人都說我蠢,我是蠢,蠢到我爸我哥不要我,蠢到三年都看不出來你不愛我。」
程殊楠這次停了很久,眼眶發紅,一會兒便有眼淚沿著臉頰滾下來,他沒擦,任由眼淚掉在毯子上。
然後說了今天最後一句話,將梁北林狠狠劈在原地:
「我現在,只想快點去死……」
程殊楠被護工推回病房了。梁北林僵直地坐在原地,不知道坐了多久。
期間方斂來找他商談工作上的事,在他身後站了一會兒,到底一句話沒敢說,轉頭去找了沈筠。
今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從午後枯坐到晚上,梁北林搖晃著站起來,慢慢往病房樓走。視線不太好,他絆了一跤,扶著一棵樹堪堪站穩。
突然就覺得眼前很黑。
暗夜裡那盞微弱的光,本已日趨清晰,照得見四周,照得見自己,甚至能照出梁北林的心跳聲,如此清晰有力。
可是,等他越走越近,等他徹底明白到底要什麼,等他距離那盞光觸手可及之時,光滅了。
很突然地,四周再次陷入一望無際的漆黑。
其實不突然啊,梁北林想,是他自己不斷加碼,親手掐滅了那一點光源。
是在所有家人離開之後,他唯一賴以生存的光源。
只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
大概那句「想死」徹底嚇到了梁北林,後面幾天他找了一位心理醫生給程殊楠做疏導,原本要出院的計劃也一再擱置。在醫院日夜嚴密監護的環境下,再加上門外值守的保鏢,總歸是人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一些。
這天梁北林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盒子。他坐在程殊楠身邊,先是問他渴不渴餓不餓,然後又問想不想去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