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在乎不了他什麼看法,冷元初提起裙擺迅速跑過去,想要搶回來。
可是溫行川手力大,她沒搶過來,溫行川亦沒反應過來,詩冊就這般掉在地上。
原本裡面夾著的那封退婚信就這樣滑落出來。
冷元初幾乎迸發出全身的力氣,迅速將信塞回詩冊,撿起後抱在懷裡,眼中逐漸盈滿淚。
縱使速度再快,溫行川看著那專為王府製作的信紙,很清楚這就是他一個月前寫下的拒婚信。
男人看向女子的眼神愈發沉邃。
「日後你的書冊,擺在這些固定位置,不要與本王的東西混在一起。」溫行川沒了耐心,算是蓋章定論。
「以及,笏板摺子等物,你不要存什麼別的心思。」
冷元初抬起眼,眼淚沒了拘束落了下來。
溫行川沒想一句話能惹冷元初梨花帶雨,頓了片刻再道,「這裡有你的位置。」
冷元初抱著那本詩冊,睫毛垂淚呆立原地,反覆思考這句「有她的位置」到底何意,沒聽進他下一句「今夜孤在這邊安寢。」
回過神時,溫行川已經走了。
可冷元初依舊沉浸在被誤解的迷霧裡,她自認坦蕩,有錯會認,無錯自會力爭。
偏溫行川不容她辯解。
那些摺子,本就沒有被她的書壓著,或者說,二人這般細緻尋找都沒有發現,那些摺子一開始就不在這抱山堂里。
冷元初用了一下午再徹底翻了一遍,一本能稱作摺子的物件都沒有。
可他現在已經認定,是她動的東西,離開時他臉色很陰沉。
按掌儀的意思,未經郡王同意,動了他朝政之物,是觸犯了他大忌。
*
夕陽將仰止園的琪花瑤草鍍上一層若有若無的金邊,一盞盞府燈被依次點亮,抱山堂門外傳來了一串細微的腳步聲和低低的話語聲。
蕪碧喚了一聲,「郡王妃,該用晚膳了。」
冷元初毫無胃口,撐著力氣吩咐:「我不餓,你們端回去吃掉吧。」
蕪碧又喚了幾聲,都是被郡王妃拒絕,心裡生了怨氣,真是難伺候。
她端盤子的胳膊開始酸時,看到胡嬤嬤搖晃著走過來,忿忿抱怨:
「阿娘,郡王妃又嫌棄膳房的飯菜,要不要告訴殿下?」
「小點聲。」胡嬤嬤掐了女兒一下,斜睨一眼郡王妃落在直欞之上的剪影。
她知道今日郡王夫婦該是圓房之日,特意來此教導郡王妃,這不吃飯哪裡受得住郡王的體魄?
況且這郡王妃雖說是國公家的貴女,初見時笨手笨腳的,一點江寧府大家閨秀的儀態都沒有。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位主兒從不會拒絕,又看不懂她多加的功課,總是笑盈盈的,白嫩嫩的小臉嵌出一汪梨渦,漂亮的眼睛藏著星子,哪怕不睡覺也要完成她布置的規儀女德。
這般軟性子的姑娘在這世間少見,但郡王偏就不喜歡,那便由著她好好訓教訓教咯。
胡嬤嬤臉皮厚,又倚仗是郡王的乳母、王妃的教儀,兀自進到抱山堂,招呼女兒和其他侍女,把菜品齊齊端到抱山堂的方桌上。
「郡王妃娘娘,這用膳之事,關乎身子安康,豈是能隨意輕慢的?」
胡嬤嬤雙手交疊於腰間的絲絛上,聲音高亢。
「可得聽老身一句忠告,您這金枝兒般的身子可不止是您自個的,是要為郡王殿下開枝散葉啊!這幾日怎就非得忤逆天道?」
冷元初眼睜睜看著未經她允許、轉瞬被擺得滿滿一桌的飯菜,再看在桌前站成一字面無表情的王府侍女,瞬間覺得整個抱山堂充滿壓迫。
胡嬤嬤又當著這麼多人面,大談她吃飯是為了郡王。
太荒唐了。冷元初苦苦笑了一聲。今日不僅丟了面子,連里子也要丟去。
活了十七載,忽然失去了自我。
「不……」沒人在乎冷元初在拒絕,胡嬤嬤直接按著她的肩膀要她坐下,又用戒板打了她的腿和背,要她坐有坐相,隨即立在一旁,夾著腔開始布菜。
「娘娘初來乍到,有些煩心事正常,可想要在這王府里立足,沒個好身體可不行。」
胡嬤嬤拿起金湯勺道:「今兒您用膳太少,老身特意吩咐膳房烹製您愛吃的。娘娘先喝這個四件湯暖了身子,再用這燒鴨血補好氣血。」
再抖兩下翡翠箸,「老身知道娘娘愛吃鮮花餅,特讓膳房幾個膳婦挑了整日鮮花,就為了做這幾塊香餅,莫要辜負下人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