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負了我。」
「貧僧無可辯解。」
弘智法師眼看長公主姣好的玉靨滑落滾燙的兩行淚,再行一禮,「長公主能在今夜前來,貧僧心裡甚是感動,祝殿下來年能與大理寺卿順利成婚,貧僧不管在何方,都會為您誦經祈福。」
三人仍在原地對峙時,寮房鑽出
個小和尚,「師父,就要到子時了,該敲鐘了。」
弘智法師向著溫行寧側身抬手,示意長公主先登鐘樓。
溫行寧移步登梯,站在鐘樓上才見寺外聚集著手握高香的信眾,都在等跨年鐘響好衝進寺門上柱頭香。
「殿下,時辰到了。」
「咚——咚——咚——」蘅元四年的鐘聲響起,整個江寧府霎時爆竹喧天,一陣風將溫行寧頸上的毛圈吹落,趙叡快速伸手攥住,走上前為長公主圍好。
溫行寧抬眼望著趙叡低垂的眼睫,苦笑,「你明知我不喜歡精於算計的你,還要為了前途入贅,與我做一對怨侶?」
趙叡的手指微微凝住,還是將那毛圈謹慎扣好,把紐扣邊緣的狐毛抻開,低聲道:「臣娶長公主後,便是您的家臣,只能做虛官,不能任實務。」
「這就是你寒窗苦讀的選擇?」
「臣不後悔。」
「為何?」
「因為臣曾受過長公主的恩。十年前微臣父親過世,走投無路之時是您的布施助臣走出窘困,臣中狀元得見太后,聽聞她有意於讓臣娶您時,臣只想還恩,答應得過快讓殿下誤解。」
溫行寧冷漠問道:「所以你要娶我並非發乎情。」
「臣見殿下第一面起,便已動心。」趙叡望著溫行寧圓而亮的眼眸鄭重說道。
溫行寧眸光似星辰淺耀,看著俊朗的趙叡,片刻勾唇淺笑一聲:「當年的布施幾乎都是兄長借我名義而為,你該感謝的是陛下。」
趙叡一怔。
弘智法師早已沒了身影,溫行寧側開身向樓下走去尋他,空靈的聲音在樓道迴蕩:「你若有心還恩,便去幫我的兄長替嫂子復仇,能讓嫂子回到他身邊。」
「我怕他因冷元初勞心傷神毀了一生。我不想失去家人,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再考慮是否招你為夫。」
只是她在華嚴寺高大的殿宇客堂皆未尋得僧人,直到一個小和尚提著修補多次的蓮花燈和一封信攔住銀絲櫻桃紅襖裙的長公主,溫行寧才意識到,弘智法師那句「貧僧不管在何方,都會為您誦經祈福」
已是向她、向江寧府告別。
溫行寧逆著擁擠的香客奔出寺外,在那曲橋處隱約瞧見弘智背負行囊遠去的背影,就要追他的腳步漸漸停止。
她想起兄長不肯放手的痛,她不能做第二個溫行川,再惹父母擔憂。
與此同時,急行在運河之上的艦船里,那枚翡翠戒指被冷元初摘了下來,棄在甲板上。
溫行川見冷元初奔向圍欄,急忙傳人攔住她,可披頭散髮的冷元初猛地回頭,笑得璀璨而萎靡,如同六月里最後一株薔薇,躲不過枯萎的命運:「我不想死,我必須活著,活著為我的族人翻案。」
「縱使無人記得溧陽還有一個秋氏宗族,我也要記得他們!憑什麼在大燕的治下,好端端的宗族被屠,行兇者可以逍遙法外?溫行川,我要回溧陽,我不去江寧,每次去江寧都是死,我憑什麼要再去送死?」
有侍衛替陛下拾起翠戒,溫行川垂眼看到戒指上一抹不容忽視的裂痕,劍眉擰緊。
「朕答應你將那兇手抓住,冷元初,你必須隨朕回江寧府,朕不能再允許你離開朕的身邊半步!」
溫行川快步上前就要摟住冷元初時,一股波浪襲來,甲板顛簸之中冷元初搖搖欲墜,跌在甲板的瞬間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冷元初緊閉雙眼等待跌痛的到來,直到小手撫摸著溫行川的胸膛,再抬頭時含恨的眼眸早已褪去。
「知哥哥?」
第66章
溫行川眼瞼一跳,愕然看向懷裡的妻子。
就在冷元初蹙緊黛眉將信將疑時,刻意清透的男聲傳來,「元兒。」
冷元初歡喜應了一聲:「我在,知哥哥。」
溫行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冷元初乖巧從男人的胸前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