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淮川辨了辨方向,輕輕搖著手裡的扇子,扇走臉上的炙熱,率先往前走去。
之前小時候也來過明月鎮,江心歌和葉蒼回不去家的時候,就讓明叔把他送來。
只是就算他到了明月鎮,葉蒼也忙於東海營的事情,一家三口少有團聚。
後來,葉蒼讓他在家裡好好讀書學習,專注功課,就不再接他來東海營了。
不過葉淮川的記憶里不錯,還記得之前來的時候,住過的院子。
只是離營帳駐紮的地方,還稍稍有一段距離,若是修士的腳力,很快,可現在葉淮川醉了。
他剛才站著和坐著的時候,還不甚明顯,走起路來,只覺得周圍的景色都在亂七八糟搖晃。
若是他在南康城喝的水酒,靈力在身體內運行一圈,酒意也就完全消散了。
可這種烈酒,直接把神魂都醉倒了,他現在連一絲靈力都用不出。
怪不得這種酒平日裡在東海營是禁品,只有今日這樣大勝的慶功,葉蒼才會不限量地全部拿出來。
青衫順著步子微微晃動,青絲被風吹起,露出髮絲之下,白如玉瓷的脖頸,頸子上一抹淡淡的酒色。
裴無修看得有些愣了,然後上前一把扶住了葉淮川的手肘:「師兄,你……走穩一些。」
「我又沒喝醉,哪裡走得不穩?你看我還能給你走個直線出來。」葉淮川一貫的風格。
葉淮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回過頭看著裴無修說的。
兩個人手肘相接,離得極近,說話之間的吐息撲面而來,溫熱的溫度,染著荼蘼的酒氣。
裴無修的腦子一愣,眼前就只剩下了那雙開開合合的唇,唇因為酒染了紅,看上去很好親的樣子。
葉淮川輕輕蹙了蹙眉,推開了裴無修的手,輕聲道:「你別管我,我能走,我又不是廢物。」
醉意未消,他整個人的意識也有些跳躍:「我不是廢物,我可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人的……」
「我要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他的聲音似乎是淺淺的呢喃,又似乎帶著無比的堅定。
他前世活得不久,年少早亡,這一世又被當做孩子一般養大,並沒有嘗試過承擔責任的感覺。
或者說,他前世沒有需要保護的人,這一輩子,一直在別人的庇護之下。
於此一夜,他仿佛一夜之內脫胎換骨,忽而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要往前走。
裴無修一怔,連忙上前,沒敢直接上手去扶葉淮川,只是跟在他身邊,生怕他腳步釀蹌摔倒了。
「嗯,我和師兄一起。」他只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葉淮川卻沒有聽到他這句話,只抬頭看了看天邊的三個月亮,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草叢上。
「師兄?」裴無修嚇得一愣。
「月亮挺好看的。」葉淮川托腮看著天,顧左右而言他。
裴無修:「……」他大概是知道了師兄的性子,堅持自己在看月亮,也不肯承認因為喝醉站不穩了。
月色籠罩下來,淺淺的一層,蒙在葉淮川的身上,那雙眸子照著月影,像一顆淡色的琥珀落入池中。
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顫,似乎是因為看不清,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那琥珀清池,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裴無修的眸子忍不住軟了軟,蹲在了葉淮川面前:「師兄,我背你回去吧。」
還沒等葉淮川拒絕,裴無修就給了他一個台階:「我喝了酒,一身熱氣散不出去,想運動一下,散散熱氣。」
當然這話是騙鬼的,他雖然喝了兩罈子,但沒什麼醉意。
或許是因為從小在海島上就喝烈酒,也或許是,他本來天賦酒量出眾。
裴無修只是覺得,要是陪葉淮川在這兒走一會兒看一會兒月亮,今晚上都回不去休息了。
「好吧。」葉淮川伸手摟住了裴無修的脖子。
帶著熱度的身體貼了過來,裴無修能感覺到,帶著溫度的下頜,微微靠在了他的脖頸之側。
裴無修順著葉淮川指的方向往前走,月影之下,兩個人的影子交雜在一起,拉得很長很長。
葉淮川是真的有點醉了,任憑自己懶懶地趴在裴無修的背上。
溫熱的吐息就貼著裴無修的耳朵划過去。
走著走著,裴無修頓下了步子:「師兄,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不知怎麼的,越走越往荒郊野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