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借話下台,「老太太從小看書允長大,這次就饒了他吧,相信咱們媳婦深明大義,也不會揪住不放。」
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回到清芷身上,果然晏書允在外面有相好之人,聽話里的意思身份不高,能直接買過來,她壓住心裡的火,並不吭聲。
老太太曉得那是人家在生氣,不過還端著大家閨秀的體面,又肅起臉,「我說老大媳婦,你也別總縱著他,養兒不教,父母之過,到底他已成人,又讀過聖賢書,做錯事要自己承擔。」
大太太心裡怯,不斷拿帕子抹臉,本來就胖,哭得倒有些喘,瞧了清芷一眼,「孩子,你——受委屈了。」
清芷心裡明白,都是做戲給自己看,人家倒底同根同氣,滿屋裡除了三太太是個拱火的,其他人又怎會真心責罰自家大少爺,不過礙於面子下不來台。
索性把心一橫,又跪下磕頭,「老太太,太太請聽我說,這事好辦,書允既有意中人,又何必再聘,我並非賭氣講痴話,只是自小有個心愿,一生一世一雙人,當初選夫婿,父親也說過晏府門風清明,各位老爺潔身自好,才將我送來,如今到這個地步,不如放我去吧。」
放出去,難道要和離,老太太愣住,沒想到安家女兒如此有主意,和離可不是能放到明面上的事。
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應對。
忽聽外面門房報,「老太太,各位太太,五爺在外面侯著,說是有事商量。」
正好瞌睡給了個枕頭,老太太忙讓五爺進來,也好翻過這一篇,讓大家冷靜下來再說。
清芷不動聲色退到一邊,再待下去無益,冰冷大堂里左右也不會有真心為自己想之人,打定主意要回家。
尋機會從側門而去,踏上長廊,風不冷卻吹得牙齒打顫,也不知朝何處走,只是穿過月洞門,來到一片湖泊邊,不過短短几天,居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以為覓得良婿,簡直是個笑話。
還好她有家可回,父母疼愛,雖說和離不好聽,總比在這裡不冷不熱,討人嫌得強。
扶住山石,急急喘了幾口氣,仍覺怒火攻心,又坐下來,掏出帕子擦額頭上泌出的細汗,瞧碧水悠悠,鴛鴦划水而來,將飄落的金桂分出一道道水痕。
她只是發呆,看著一對對五彩斑斕的鳥兒交頸而歡,心裡又生出酸楚,咬緊嘴唇。
後面的影鶯戰戰兢兢,一路不敢多話,這會兒才俯下身怯怯地瞧, 「小姐彆氣了,也不值當啊。」
看清芷不搭話,又壯膽子前近幾步,「我看小姐剛才那番話已把他家鎮住了,還是小姐有謀略,想必姑爺以後再不敢犯錯。」
清芷冷笑一聲,「怎麼——你以為我說著玩,告訴你,一定要和離。」
影鶯聽得臉色發白,才成親便分開,別說侯門望族,就連普通人家也少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勸,還是清芷先開口,「行了,去弄點吃的,我餓了。」
「我——陪小姐多待會兒,或是——咱們一起回去,在屋裡等多好啊,這裡挺冷的。」小丫頭輕輕說,神色慌張。
清芷無奈嘆口氣,「你放心,我還能跳湖啊,犯不著。」
影鶯圓眼睛轉了轉,尋思自家小姐也不至於這般傻,才轉身離開。
風吹柳條,婀娜入波,金烏貼在碧藍的天,好個秋高氣爽的天氣,鴛鴦戲水,翠鳥鳴啼,桂花飄著迷人的香,越發顯得她心情落寞,如今前後沒人,忍不住兩眼一熱,落下淚。
又氣又委屈,帶著真心被負之感。
一邊的影鶯加快步子,心裡惦記小姐,又尋思該找映寒商量一下,也不知送親的二爺船過了江沒,能不能通個信。
想得心慌,入四面亭時也沒注意前方有人,險些撞到對方懷中,抬頭見個高大清梧的男子,她聰明,瞧打扮必是晏家老爺中的一位,忙道:「老爺莫怪,我是新來的。」
雲深理了理袖口,笑容滿面,「不礙事,你是昨夜大婚陪嫁的。」
小丫頭附和,「奴叫做影鶯,我們家小姐想吃東西,正趕去小廚。」
雲深揮揮手,扭頭看亭外湖面風光,視線隨著搖擺青枝遠去,殘橋下的岩石邊上有個穿月華裙,沉香對襟衫的美人正低頭啜泣,梨花帶雨一般。
他瞧得出神,抬頭看五老爺一路走來,進亭子裡一屁股坐下,氣咻咻唉聲嘆氣,「書允也太不懂事,鬧得天翻地覆,剛才我與老太太說,找到他人卻叫不回來,又不能進去抓,再讓滿城人都曉得,晏家的面子往哪裡擱,剛入仕途,名字還沒叫響,先去狎妓,也不知那個歌妓有什麼好,竟讓他著了魔。」
「不見得人好,興許中了心魔。」晏六爺笑了笑,「說起來他並不是衝動之人,擺明了想退親吧。」
「 退親,親事早就定了,現在又要退!不願意之前就別應,我看還是被女色所迷,等大哥曉得,一定會下狠心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