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地主出了門,買不到一口茶吃,一口酒喝,連藥鋪都要價格翻倍才肯買藥給他,他家裡去寺廟上香,也進不去門。」
人可以不要臉,甚至視財如命,可總有軟肋。
這老地主的軟肋就是大孫子。
家裡給大孫子點的長明燈,被寺廟停了。
孫子病了,請來大夫開了方子,買個藥求爺爺告奶奶還得多花銀子。
更重要的是,時人信佛信道者眾,欠功德比缺德還嚴重,事關神佛庇佑,不知情的誰也不敢輕視,知情的也覺得膈應。
耿舒寧捂著嘴笑,「家裡閨女嫁不出去,媒婆嫌上門晦氣,大孫子眼看著要說親了,一家子都跟著急得上火生病,那銀子就更往裡扔得老地主心肝脾肺腎都疼。」
小兒子把帳跟老地主一算,借錢生錢轉來的利錢快趕上扔進去的花費了。
而且份子錢本來就缺德,再欠功德,往後的子孫說不定要為奴為娼。
老地主再心疼,也沒辦法跟整個縣城作對,只能火急火燎去還銀子,把功德追回來。
胤禛瞧著耿舒寧飛揚的眉眼,心情不自覺跟著好起來,唇角勾了抹淡笑。
「前朝的事,你倒是知道不少。」
他這陣子叫養心殿的宮人戰戰兢兢,不只是被耿舒寧氣著。
戶部欠銀那攤子事兒,恰逢年根子底下不好發作。
偏偏允禟和允俄這倆棒槌還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躂,允祉他們還跟著拱火,這才是胤禛壓著火的主要原因。
耿舒寧垂著眸子,只無辜道:「前朝的事兒,奴婢怎麼可能知道呀,奴婢只是說個故事逗萬歲爺開心嘛!」
實際上,她是把後世對付老賴的法子,包了古代的皮說出來罷了。
可能對付不了所有老賴,但只要胤禛不笨,拿捏住朝中那些老狐狸的七寸,討債實在沒必要鬧得跟正史一樣,傳出個暴戾嚴苛的名聲。
胤禛聽到一半兒,就聽出味兒來了。
朝臣們最看重什麼?
不是庇護百姓,實現什麼抱負,那都是附帶的冠冕堂皇說法。
功名利祿四個字足以囊括。
不只是他們自己的,還有子孫後代的。
可在一個縣裡推說欠功德一事不難,畢竟縣令就是當地的天。
欠銀子的官員遍布整個大清,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滿大清推行這樣的政策。
一時不能見效,後頭就會有人鑽研出陽奉陰違的法子,只要利益足夠動人心,死了下地獄他們都不在乎。
具體怎麼做,還得慢慢思量,胤禛不自覺用扳指輕磕床沿,腦子已經開始轉起來了。
耿舒寧偷偷吁了口氣,心知先前那一遭以下犯上算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