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書被關進了紫宸殿內室,半步都不得出。
她知道,齊珩是不肯放她走的。
數日數夜,齊珩輕吹銀匙中的湯羹,他遞至江錦書的唇邊,江錦書側首。
齊珩落寞地笑笑,道:「與我賭氣,也要有限度,你這樣不吃不喝,身子受不住的。」
江錦書的唇色很淡,面色也是顯而易見的慘白。
她不喝藥,也不吃東西,如今沒有氣力,只能躺在榻上,根本起不得身。
江錦書聲音有些無力,她道:「你什麼時候能送我離開這裡?」
齊珩恍若未聽見她說的話般,他笑著提起旁事:「昨夜你睡著了,阿媞她鬧得很,纏了我一夜,好不容易哄睡,真不知是隨了誰了。」
江錦書闔上眼,再不去理他。
滿目黃葉,逐漸為銀裝素裹所替代,大雪緩緩而至。
謝晏望著內室門,隱約能看見那女子坐於窗邊,身軀挺拔,卻顯得極為陰鬱。
他垂眸道:「她心思鬱結。」
「齊明之,你還要強留嗎?」
「她是我的妻子,這不是強留。」
謝晏被氣笑,道:「可那不是她的意願,是否強留,你自己心裡門清。」
「我昨日給她搭過脈,心脈薄弱,再這樣下去,加上她生產時的病根,恐明年這個時候就要不在了。」
「齊明之,你當真捨得嗎?」
齊珩驀地心怯。
是啊,捨得嗎?
齊珩不由得問著自己。
可正因捨不得,才遲遲不願放手。
廢后賜死的劄子摞得如小山般高,他視作未見。
如今,真的要做抉擇了嗎?
他悄然推開門,窗邊的女子並未回首,他望著她的背影沉吟良久,他猝然做了抉擇:
「水驛春回時,江寧的梅花開得很美,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第106章 此去經年
江錦書驀然回首, 她道:「你當真肯放我走?」
齊珩點了點頭,他低著頭忍住盈滿雙目的淚水,輕應一聲:「你到了江寧, 能折一枝梅萼給我嗎?」
言下之意, 你如今, 心裡還有我嗎?
江錦書沉吟良久, 她坐在案邊, 注目於面前的越窯瓷壺, 她輕輕抬起那壺,徑直將水注入茶碗中,她開口道:
「一杯水,很澄澈,很乾淨。」
江錦書抬起筆, 將墨汁滴入那茶碗中, 霎時墨滴蔓延開,那水漸漸污濁,漸漸染成黑色。
「現在我加入了一滴墨汁, 不多,只一滴而已, 現在的水變得污濁,苦澀。變化不一定需要經歷很多,有的時候一滴就夠了, 但是它若想再如從前一樣,那便需要很多, 也許歲月漫長會沖淡一切, 過往傷痛漸漸模糊,但那杯水終究還是回不來了。」
就像, 齊珩逼死了她的雙親。
她理解,她不會去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