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主與夫人也比前些年歲難得多了些笑容。」
「建安王府也總算有一段不再日日沉悶的時光。」
不知何時,三人已然默契地席地而坐,真不知是跟誰學的。
「只可惜,好景不長。」瑞福再次搖頭輕嘆。
「先主有仁懷之心,不願以惡視人,也不願參與奪嫡之事,是以一直守在淮州境內未曾生過旁的異心,只滿心為著淮州子民能夠安居樂業而勞神費力。」
「可京都下來的一紙詔令,卻將這一切的平靜美好全然打破,也推翻了先主多年來為淮州所做的一切。」
「他們說先主通敵叛國,是死罪,當誅。」
「甚至為昭顯先帝仁慈之心,美其名曰只誅先主一人。」
「郎君不服,便生了謀逆反抗之心,先主明面上答應著,卻只留下一封血書,毅然而赴死。」
說是血書,卻只有寥寥幾字。
吾願以死明鑑忠國之心,只求淮州安寧。
「先主先行赴死所求不過一個淮州百姓不受苦難。」
「可卻連如此都未能如願。」
京都派遣驚羽騎暗中到了淮州,勢必要將建安餘黨如數剿滅。
驚羽騎並不論是否所捉百姓是否當真與建安王府有所牽連,如此便將淮州中的男丁抓得大差不差,一併羈押在牢獄之中,攪得淮州城雞犬不寧。
淮州的天終究還是變了。
建安王的死到此處便顯得無足輕重。
「郎君起初仍舊恪守先主死前遺言,不願挑起爭端,只護住夫人還有建安王府的其餘之人躲了起來。」
「只是後來夫人卻因舊疾復發缺失藥材而逝世。」
待李行韞再度回到淮州城時,城中已是滿目瘡痍,驚羽騎所到之處遍地破敗,翁媼妻兒無一不以淚洗面。
仁慈寬容當真能感化施暴狂徒麼?他開始懷疑父親用死堅守的信念。
再後來,李行韞起兵奪下淮州城,以淮州為點,向四周征戰,僅用一年改朝換代。
明程三十年,帝歿,乾元滅,並縉蒼起贇朝。
夜裡睡在榻上,昭瀾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卻怎地也睡不著。
她腦海里不斷重複著瑞福方才所說的幾句話。
「郎君看起來似乎還是同從前一般沒什麼兩樣,可奴才打心眼裡覺得,郎君越來越困住自己了。」
「留在淮州城的人,從來不只是先主和夫人。」
瑞福雖自知身份低微,只言盡於此,但他內心期望蕙姬能懂他的話外之音。
淮州城是轉瞬即逝的美好,也是一道永懷傷痛的劫難。
困住的,一直是那個十七歲發誓要一統天下的少年郎君李行韞。
的確如此啊,一直留在過去的,從來都不只是已經離開的人。還有他們這些活下來要用一生銘記痛苦的人。
.......
今夜同昭瀾一樣難以入眠的,還有那個理應躺在榻上的郎君。
他此刻立在不遠處的山崖之上,寒風吹動他的衣袂,他的身影卻與高山融為一體一般屹立不動,只俯瞰山腳那塊城池靜默不語。
如今已入了幽州境界,估約明日他們便能抵達幽州城門。
「如若能遇到一個願意坦誠相言的人,便也能減輕些苦楚。」
他又恍然聽見那句輕的不能再輕的呢喃。
只可惜了,世上並無人能令他坦誠相言,也無法子能令他減輕痛楚。
......
翌日。
昭瀾隔著車簾瞧著四散在進城路途之中的黎民百姓。
甚至有幾個孩童跪地在道路兩側,手中大都捧著個破爛的碗,他們似乎在向進城的人乞討食物。
可幽州疫病四散,如今何人膽敢踏入州地境內?這些孩童怕是已經多日沒有進食了。
他們個個皆是衣衫襤褸,且面色蒼白,嘴唇乾裂,絲毫沒有半點血色,腕骨薄薄一節,像是輕輕一折便會斷去。
分明是長身體的年紀,可他們身上卻並未長出一塊富餘的肉,僅是皮包骨頭。=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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