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生於泥沼塵埃之地,會盡世間卑陋齷齪,見過欠盡賭債的父親親手將自己年幼的女娘送進了青樓,見過不過五六年歲的小女娘被教著如何向男人賣弄風情,見過面上兄友弟恭的一對公子哥下一日便會因爭遺產而你死我活........
進了聞香樓後,她更是對人與人之間的虛與委蛇心有麻木。
從外聽來,聞香樓多是鼓樂齊鳴,輕歌曼舞,充斥酒醉金迷的歡樂,是幽州最適於享樂之地,可在她看來,這些不過虛偽之象。
在聞香樓,沒有一個笑是發自於內心的。
偏就任天遠,獨獨一個任天遠,他未曾展露半分虛假笑意,鶴立雞群,獨居於世俗之外,宛若謫仙。
他的視線所掃之處,似乎都變得純淨。
只是一眼,她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她太渴望,也太嚮往,這一份從未擁有過的純粹。
不曾猶豫地,她從中暗暗救下了那個被打得半死不活卻脊背卻依舊筆直的郎君。
昭瀾沉默,終是問道:「他現下身在何處?」
徐泠看向昭瀾,道出了一個地址。
........
與昨日夜宴時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現下胡之遠那一身錦袍盡道破裂,衣衫襤褸之中又帶著血污血漬,整個人又被強制撈起跪坐在地。
「糊弄我?」
李行韞在他身前不遠處,此刻正動作悠然地煮著熱茶,分給胡之遠幾分眼神,頗有幾分意興闌珊的模樣。
「你不是薛鼎。」
胡之遠費勁抬起頭,他使了力氣才能勉強再與李行韞對上視線。
李行韞被戳穿也不驚訝,只輕飄飄道:「何出此言?」
「我太守府布下天羅地網,處處都是陷阱,而你的人進了我太守府竟然能安全出來,並且悄無聲息。」
「薛氏一族,早已是強弩之末,我混跡官場這麼多年,還真沒聽過薛家有手下能有這等實力。」
「你絕不是薛鼎。」最後一句,胡之遠幾乎是斬釘截鐵。
李行韞撐起下顎,問道:「那你說說,我是誰?」
能在一夜之間就把他苦心經營的聞香樓盡數搗破,又能毫無聲息地潛入太守府,在這個疫病橫生的緊張時期又有這般多的藥草.......
胡之遠左右思去,想來眼前之人應當是個人物。
江湖中人?不像。這人身旁的侍衛個個訓練有素,瞧著不像是江湖裡的散家。
更何況這人通天與生俱來的那副矜貴氣質,看著似乎是出自於名門望族的公子哥。
可哪家公子哥非要跑到他們這幽州救下這任天遠呢?
這任天遠是哪裡來的?好似是從北邊來的。
等等,這郎君莫不是京都來的?
他對京都的局勢倒是了解不多,年前曾隨眾臣朝拜祭祀入過宮一次,那時局勢不穩,他只寥寥聽人提起過,汝秦王與陛下水火不相容。
此人莫不是汝秦王?任天遠莫不是他的親信?
彼時任天遠來幽州時,便是打著尋親的名號找上了他們太守府。
那時他便覺得奇怪,如若不是那任天遠是個有些銀兩的,他是半點也不會搭理的。
現在想來,一切當是有跡可循。
可若真是汝秦王,這位主兒來他們幽州作甚?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步履匆匆,從屋外趕來,附耳在李行韞身側。
只見李行韞聞言,頓住手中動作,下一瞬立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此刻,胡之遠心中,忽地燃起一個不祥的猜想。
這人或許不是汝秦王,而是.......
一想到那個不可置信的答案,胡之遠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氣力,跪趴在了地上。
第32章 自由 她的腳步輕快,髮絲……
「人在何處?」李行韞步伐不停, 側眸睨向身旁的途安。
「郊外的一處別院。」屈弦緊跟上李行韞的腳步。
「消息哪來的?」李行韞微皺眉頭。
屈弦迴避眼神,頓了頓道:「是.....夫人。」
李行韞猛地頓住腳步,他側身盯住屈弦:「夫人?」
說曹操,曹操便到。只這麼一聲喚出, 剛從關押徐泠房中出來的昭瀾便是迎面撞上了李行韞兩人。
屈弦識趣地暫且退下, 將空間留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