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匕首重新劃開傷口,尖銳的刺痛急速蔓延,芙蕖瞳孔驟縮,喉中躥出悽厲的慘叫,與此同時,遲淵另一隻手腕送到她口中,芙蕖本能咬了下去,牙齒嵌入皮肉,依舊無法遏制疼痛。
芙蕖不明白,為何這次會這麼疼。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遲淵眉頭緊鎖,額上冷汗涔涔,眼底不知何時泛起淚光。
斷線的血色玉珠順著傷口滑落,滴落在一隻白色瓷碗裡,一滴,兩滴……漸漸匯成一小片的漣漪。
「夠了夠了!」
再放下去,芙蕖就要沒命了!
宋鈺的臉貼在屏風上,聽著血水滴落在碗中的動靜,及時制止道。
遲淵如蒙大赦,就要拔出匕首,卻又聽到葉憬冰冷的聲音,「繼續放!」
下一刻,不等遲淵做出反應,芙蕖就朝他走近一步,匕首猛的又刺了半寸,血流愈發密集。
「芙蕖……」
遲淵嘴唇控制不住的抖,滿眼的難以置信。
「哥哥,要的血……芙蕖還、還可以……堅持……」
過度失血帶來的暈眩讓芙蕖站不住腳,話剛說完,身形一個踉蹌往後跌去,遲淵及時托住她的後腰,扶著她慢慢坐在地上。
芙蕖窩在他的臂彎處,汗濕的鬢髮凌亂貼在臉側,她的呼吸由最初的急促,慢慢變得平靜,同樣歸於平靜的,還有她的心跳。
原本鮮活的,跳動的心臟,在滴答滴答的血流聲中漸漸歸於死寂,她對葉憬,對遲淵的最後一絲希冀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轉眼化作灰燼。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隔著屏風,望著外頭的情形,無數斑駁的人影晃動,只有葉憬始終如一,坐在葉蓉榻邊,鳳眸冷肅。
她慢慢抬起手,想是要觸摸那道清晰又模糊的身影,卻只在空中虛虛一抓,什麼也沒有。
「哥、哥哥……」
哥哥答應她的,不要再騙她了。
葉憬恍若未聞,淡聲吩咐,「拿血來。」
遲淵閉眸,斂下所有情緒。
他與她,就到此為止了。
遲淵放下芙蕖,捧起滿滿當當的一碗心頭血走向屏風另一端,只是剛邁出步子,就有一隻小手扯住他衣袍。
「遲、遲淵哥哥……」
芙蕖趴在地上,渾身冰涼,唯有觸及遲淵時,還能感受到一絲溫熱,「好疼……芙蕖……好疼……」
以往她受了傷,無論大小,遲淵都會關心她,會為她療傷煎藥,她以為這次也不例外,任憑求生意志的驅使,緊緊抓住遲淵這根救命稻草。
屏風外,葉憬厲喝:「秦遲淵,還不把血拿來?」
遲淵只能斂下所有情緒,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芙蕖,抬腳掙開她走了出去。
「遲淵哥哥……」
「救我……」
芙蕖喃喃,聲如蚊蠅,弱得幾乎聽不見,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已經看不清了,她還在掙扎,手肘匐地,一點點爬向屏風外的人。
其餘人都退出去了,醫館裡只剩他們幾個,遲淵將心頭血交到宋鈺手裡,宋鈺迅速將其引入一碗湯藥里,送到葉蓉唇邊讓她服下。
狹小的醫館裡,隔著屏風,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
宋鈺,遲淵,葉憬,每一個人都焦急地圍著葉蓉,期盼著她快些痊癒甦醒。
芙蕖獨自趴在地面上,刺骨的寒冷一陣一陣侵入她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她狼狽地往外爬挪,所過之處,拖拽出長長的血痕。
「遲淵……哥哥……」
嫉妒,恐懼,悲傷,絕望,在腦海里不斷翻湧。
到了這一刻,她還抱有幻想,只要哥哥願意認她,就是死了,她也認了,可是……
「為什麼……」
芙蕖疼得恍惚了,將死之時,她竭力仰起臉,想從他們身上找到答案,「為什麼……」
一座屏風的距離,芙蕖不知道是怎麼爬過去的,她一直哭,一直流血,直到哭不出來,心臟也無血可流。
「為什麼……」
她還在執著於一個答案。
明明她把能做的都做了,能給的都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