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窈低頭沉思,猛然瞧見杜仲黑色鞋邊粘著什麼棕色絲線。她蹲下身從郎君鞋上把絲線拿下來,方才眾人面前細看,「這是什麼?」
「看著好像是什麼衣服上的。」
李捕頭想起陳峰身上的衣服,一拳打在自己手心道,「陳峰穿的衣服衣領就是這個顏色,也許是捕快把屍體從繩子上放下來的時候,被地上樹葉勾到的。」
「不對,如果在地上,那絲線應該粘在杜仲鞋底才對,而不是鞋邊。」
脫落的樹皮、棕色絲線、落葉、盪鞦韆……
「我知道了!」少女興奮大叫一聲,走到嚴煜面前抓著他的胳膊說道,「我知道為什麼他脖子上只有一條勒痕了!」
她手勁大,抓得嚴煜皺眉。
杜仲上前撥開她的手,她仍難掩激動,指著眾人頭頂的樹枝示意大家往上看,「他是被人套住脖子,從上面推下來的!」
什麼?
眾人一時間沒聽得明白,皆面露疑惑。少女機警一笑,繼續娓娓道來。
「方才仵工檢查屍體時曾說,陳峰雙手掌心有多處劃傷,我就很疑惑。他一個耕作的農民,平日裡既不採藥又不搓麻編藤,為何會在掌心留下多處劃傷?結合方才我們找到樹幹上許多樹皮被踢落剮蹭的痕跡,可以斷定,那就是——他曾經爬上過這棵樹。」
李捕頭不甘心她又推斷出一條線索,開口說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嗎?他為了掛上吊繩肯定會爬樹。」
「不,我們如今斷定他並非自殺而是被人殺害,那麼他就絕無可能自己主動去掛繩子。那他爬樹就有其他目的。」
「是何目的?」
少女嘿嘿一笑,指著樹枝朗聲說道,「為了休息。」
「休息?」
「不錯,這棵樹上沒有結果,他爬樹既然不是為了自殺,那就只能是為了躲避官兵追捕,順便靠在樹上休息。所以他衣領上的棕色絲線才會留在上面,被剛剛帶我上樹的杜仲粘在鞋邊。
兇手發現他上了樹後,趁他睡著也爬了上去,在樹枝上掛好繩索,另一端套在陳峰脖子上。接著只需要將他輕輕一推,陳峰翻下樹枝,墜落下來的時候脖子瞬間被繩索擰斷,氣絕當場。而他的脖子上就會自始至終都只留下一條向上的勒痕。這個舉動勢必會引起屍體猛烈搖晃,就好像盪鞦韆一樣,所以才會把樹枝上勒出那樣一條深淺度均勻的痕跡來,且造成大量落葉的現場。」
季窈說完,眾人皆恍然大悟,李捕頭忍不住心中讚許,開口誇獎她道,「季掌柜聰明才智,我等心服口服。」
嚴煜眼中同樣閃過一絲欣賞,轉過頭去,吩咐其他捕快繼續搜索附近樹林,看能否發現兇手的足跡。
知道了兇手的殺人手法,那麼接下來就是殺人動機。
這一連串案件除開知柳書院以外,再無任何關聯之處。看來知柳書院一定是破案的關鍵點。
「兇手會是教書先生嗎?先殺五名孩童,接著因為與杜娘子姦情暴露,知道陳峰殺死自己心愛之人,選擇親手在這樹林之中手刃仇人,並留下遺書,將一切罪責都推到陳峰身上,死無對證。」
目前看來,只有他有動機,也只有他和這七個死者都認識。
杜仲在一旁沉吟不語,眾人陷入沉默之後,他溫潤的聲音緩緩響起。
「或許他是有殺人的動機沒錯。兇手在陳峰逃進樹林,藏身樹上之後立刻採取計劃將他殺害。繩索、遺書,這些能看出來都是兇手有備而來,而非一時興起。可陳峰殺害杜娘子純屬酒後失控,非提前計劃好,包括他逃進樹林,都只是偶然。若兇手真是那教書先生,他如何能提前得知這一切並做好準備?」
對啊,他是怎麼提前知道,陳峰的所作所為呢?
想來想去,季窈理不出頭緒,又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案子到現在可以算有所發現,也可以算是進展不前,嚴煜帶著人一路下山,表示當務之急,還是回去再將所有屍體檢查一遍,看是否還能找出其他線索。
回南風館的路上,季窈腦子還全是陳峰和杜娘子案件的種種線索,抬頭隨意地看著四周,沒留神撞上一個女娘。
「哎喲……」
對方叫了一聲,背簍里各種綠色的草藥灑了一地。季窈立刻認出她是偶爾出入濟世堂,幫著梁之章研磨草藥的採藥女阿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