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獨只有戶部那邊受了懲處,戶部晚了軍餉,江侯爺在前線受傷,這事就算是因為天災,也該給鎮寧侯府一個交代,至於懲處落在什麼人身上,就有些小懲大誡的意思在裡面了。
衛銜雪下意識看了旁邊,江褚寒的杯子裡沒酒,瓊漿喝得沒味,但他臉上卻是醉了的模樣。
從前江世子在這宴會上幹了什麼來著?
衛銜雪有些不記得了,但他方才想到這裡,就聽見那坐上的永宴皇帝喊了江褚寒的名字:「褚寒何在?」
江褚寒聽見陛下喊他,扶著桌子站起來,臉上似乎有些紅,他從座中出來,站出去行了禮:「褚寒拜見陛下。」
「你這小子。」永宴帝目光和氣,說話像是打趣:「朕命人給你留了位子,你偏不坐,怎的是和老三生了嫌隙?」
江褚寒和褚黎從前都是一起坐的,朝中兒郎那麼多,只有江褚寒能有這個待遇,今日江褚寒早上去見了褚黎,這會兒三皇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對了,想來算是台階,也不算江世子不受皇恩。
褚黎忽然被提及,差點起了一身冷汗,他偏頭一聲「父皇」還沒說出口,就被皇后一個眼神攔了回去。
江褚寒在御前跪了,「臣與三殿下哪能生了嫌隙,只是陛下今日隆恩,賞了這麼多,臣心裡感激,不敢再在御前放肆了。」
永宴帝聽了笑道:「你在朕跟前長大,賞你一些又有何妨。」
「可陛下今晨與臣提起的事……」江褚寒故意露出為難似的,「讓臣有些惶恐。」
早晨永宴帝說要給江褚寒賜官。
永宴帝當即眉頭一斂,只聽江褚寒繼續說:「陛下的賞賜眾多,小臣已然覺得受寵若驚了,但是陛下……」
江褚寒故意笑了笑,他跪在那兒抬頭,「臣心裡還有一事相求,若陛下真想賞賜,可否容臣一個心愿。」
永宴皇帝把酒杯放下了,他似乎沉吟了片刻,還端著長輩的慈善,「褚寒近日很是知禮,有什麼事,不妨說來聽聽。」
「謝陛下。」江褚寒似乎就等著這句,他磕了個頭,「臣想向陛下要個人。」
江褚寒直起身,他故意停頓了會兒,往後邊回了個頭——江褚寒說話的時候衛銜雪眉梢就跳個不停,忽然升起的緊張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江褚寒莫非是要……
只見江褚寒回首,那一刻碰到他的視線,衛銜雪簡直覺得眼前一黑。
接著江褚寒就沖陛下擺著個笑臉道:「衛銜雪。」
「那燕國質子衛銜雪,臣覺得他有趣,想讓陛下把他賜給我。」
這話之後在場忽而一片僻靜,御花園的松樹還有些許藏在針葉里的雪沒有融完,這場合里忽然從枝丫上掉了下來,其聲簌簌,偏偏印證今日宴會「聽松」一名。
第14章 :來日
這話可算是太驚世駭俗了。
「你……」連陛下的臉都黑了,他緩緩呼了口氣,「你不是前幾日才說,你同質子打了一架?」
「是。」江褚寒臉上微紅,說話比醉了還要離譜,「可不打不相識,如今臣覺得他有趣了。」
前幾日衛銜雪入京,那一身的傷給旁人也傳了出去,大家都當江世子因為憎惡燕國很是討厭這個質子,對他百般為難,可他今日這話出來,又讓人看不清他倆的關係了。
周遭人忍不住竊竊私語,有說江褚寒喝醉說胡話的,有說寒世子被質子迷了心的,還有人覺得江褚寒是記恨燕國,要把衛銜雪抓回去好好欺負……
視線在兩個人身上徘徊,衛銜雪坐在原地抓著衣袖,整個人恨不得找縫鑽進去。
江褚寒他到底是怎麼瘋的?他……他怎麼敢當著陛下的面把他要過去?
他……衛銜雪心裡絕望地想:梁國的皇帝聽了江褚寒這話,不會覺得他是什麼禍國的罪人,故意去引誘世子吧?
衛銜雪重生回來這麼久,頭一次覺得後悔了,他幹嘛要去招惹江褚寒呢?
江世子對著周圍的窸窣私語,一點也沒退,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回頭去看衛銜雪,「衛公子,你覺得如何呢?」
衛公子覺得不怎麼樣,他覺得江褚寒丟人,可紛紛過來的視線讓衛銜雪覺得比殺氣騰騰還要嚇人,他與江褚寒本來只是掐了幾架,如今江世子卻堵上自己的名聲來跟他滾到一起,他分明應該知道永宴帝不可能把質子賜給他的。
那他圖什麼呢?
他圖……
衛銜雪思緒一岔,竟然忽而冷靜下來了,江褚寒圖的,不就是毀了他自己的名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