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奴才不敢。」北川低著頭,結巴了兩句,「的,的確是公子特意吩咐奴才來招待您的……」
江褚寒冷冷盯著他,卻又笑了,「你這倒像是實話。」
「他的確是知道如何噁心我。」江世子從馬車上下來了。
早些時日江褚寒就提醒過衛銜雪這個北川不安好心,他開口願意幫他除掉這人,可衛銜雪沒理會他的好意,如今還特地讓他來招待自己,怕是早料到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一下子噁心了倆人。
衛銜雪啊……
江褚寒甩了下衣袖,「走吧。」
就算沒有請柬,江褚寒的大駕也沒人敢攔著,鴉青在後邊遞了份禮的功夫,江世子就已經進了雪院。
他那一身實在太顯眼了,簡直有些硬讓這清雅院子「蓬蓽生輝」的意思。
江褚寒覺得自己也怪了解衛銜雪的,這人其實也嘴硬得很,不給人遞請柬,倒是給他留了位子,咱們衛公子早知道江世子不可能不來。
可這人也忒沒禮貌了,連個面也不在他面前露,簡直糟蹋江世子這身鍍金的華貴衣衫。
江褚寒等到宴會開場才真的見到了衛銜雪。
衛公子第二回在京城裡露了臉,上一回還是祭靈台那事,衛銜雪孤身一人跪拜四方,有人說他為了求得諒解,不過是被逼無奈,也有人的確念及他遠在他鄉,瘦弱無依,不想再和他無用計較,這人算是無足輕重,可偏偏被許多人記掛著。
衛銜雪在眾人注視里敬了酒。
江褚寒喝得沒意思,這人侃侃而談,同人笑的時候似乎學會了什麼叫潦草的左右逢源,從前是被關著碰不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他衛銜雪若真的這般在京城混久了,以那顆生了七竅的玲瓏心來活,也不知道今後會變成怎樣八面玲瓏的模樣。
江褚寒盯著他,一杯酒下肚他就能想起年節的酒意,像是把他的酒量都壓低了許多,他江世子的肚量其實小得很,還真見不得想要的東西從手裡飛出去。
他還是無情地想:這人還是關起來的好。
可惜……
兩杯酒的功夫過了江褚寒都沒注意,宮裡的洪公公已經來了。
江褚寒記得這宴會的流程,剛要倒酒,卻有一隻手伸過來將他的酒壺挪了下,換了壺不知什麼的東西過來,江褚寒不悅抬眼,就看見降塵湊在旁邊提起了壺。
「殿下說世子雖然酒量好,但酒喝多了誤事。」降塵緩緩倒了一杯,「今日這場合暫且少喝些。」
「你家殿下……」江褚寒的心思里轉了好幾道,最終盯著那杯子,「他還知道我來了?」
「世子這話說的。」降塵一下笑出了聲,「殿下還說世子今日穿得花哨,比御花園的孔雀還顯眼,哪能不知道您來了。」
「你……」江褚寒胳膊肘往後搡了一下,「你滾。」
降塵還「哎」了聲,「當真是關照,世子今日還是要當角兒的。」
江褚寒敏銳地回頭了下,就見降塵已然退到後面去了。
衛銜雪正接了身後北川遞過來的酒,他雙手捧在手裡,「勞煩公公今日跑上一趟,招待不周,還望公公不棄,承下這杯開府宴的酒。」
洪信從宮裡出來,是有些渴了,他笑著將拂塵放置一邊,「衛公子客氣了,陛下特意關照,今日過來討一杯酒,還算是老奴沾了喜氣。」
「公公說笑。」衛銜雪笑得得體,卻在酒杯遞出去的時候停頓了下。
他這停頓有些突然,旁人的視線都往他身上聚了過去,衛銜雪卻是往後退了一步,「公公今日大駕,雪院算是蓬蓽生輝,這些年身在宮廷,得了陛下庇佑,思及過往總覺得區區一杯酒不成敬意。」
洪信一點詫異化作了笑,「衛公子有心,奴才回宮,定然代為轉達陛下。」
衛銜雪伸手去將自己方才喝過的酒杯端起來了,「一兩句的謝言倒顯得不似真心,既是要敬酒,我當先干為敬。」
他兩手端著杯子,將原本要遞給洪信的那杯酒倒進了自己的杯盞里,「衛銜雪自罰三杯,以全心意。」
說完衛銜雪抬起手,正要將那酒喝下去。
席面間卻有人出了聲:「衛銜雪——」
江褚寒這話語氣乾脆,像是攔人,他靠在椅背上,頷起首來有些拿眼底看人的意思,「你這是,要喝了洪公公這杯酒。」
他盯著衛銜雪手中杯盞,又像是看他的手指節分明。
衛銜雪喝酒的動作停下,有些不明白地偏身面向席間,「世子……」
「世子怕是誤會了。」衛銜雪垂下眼,便是帶了些和順的委屈,「這杯酒不過是想答謝,並無其他僭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