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帳簿
那一夜的事仿佛在江褚寒心裡種了粒根深蒂固的種子,第二日他改了往日裡的逃避,耐心在侯府里呆了整整一天,畢竟那人酒後的真言那麼真摯,醒了就合該對他投懷送抱。
可江世子只跟自己的窘迫打了照面,那小傻子沒來,白讓他在屋裡如坐針氈了。
後來「隨便」一問,才知衛銜雪喝了酒一天都沒醒來。
江褚寒黯黯有些在意,他往書房的方向走,不小心拐進了替衛銜雪備的客房。
老遠瞧著床上的人,江世子就開始覺得他沒用,別人給他灌酒他就喝,好歹是自己的人了,也不知道出去硬氣點,這都算是給他丟人,昨夜沒好好說他,今日理由找著了,江褚寒高低得等他醒來說教一番。
但見到衛銜雪了,又發現這人並沒有睡得人事不省,而是一副並不安穩的樣子——他閉著眼,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像是受了驚嚇躲藏起來的獵物,整個人驚慌失措地在被子裡微微蜷縮,手指無意識掐緊了,將被角攥得很死,仿佛被什麼夢魘纏得不見天日。
江褚寒再怎麼給自己找對他冷臉的藉口,這會兒也發不出脾氣了,他掐著一丁點善心,替衛銜雪掖了一下被角,打算只是在他醒來之後打趣他兩句。
結果……這小傢伙忒不厚道,竟然干出不記得酒後胡言的事。
好歹他是獨一份占了他鎮寧世子的便宜,這就當了一出鬧劇了?
但……算了,江世子對著他迷濛的眼睛打了個哈欠,問他要不要吃點點心。
衛銜雪對著圓潤的月亮說:「世子愛吃點心?」
這都哪跟哪,江褚寒心裡痒痒地敷衍了人,誰知第二日這小傻子自己去廚房學怎麼做點心了。
「……」江褚寒抓著盤子吃了兩大碗。
衛銜雪又重新在侯府里安穩住下了。
往日的侯府幾乎就江褚寒一個人,他的確是寧願出去聽曲兒喝酒,也不回來看府里開的新花,可現在隱隱有些不一樣了。
府里有了個新來的小,小公……小夫人。
衛銜雪在廚房呆了幾日,吃得江世子心滿意足挑不出毛病了,還有了些圓潤的徵兆,因而又把他拉去了書房,給他找點書童的活兒來干。
但江褚寒真想不通了,衛銜雪竟然對那些個話本和春……咳,圖冊全然沒有興趣,看上幾眼就臉紅個不停,然後對那些個無趣的所謂名篇手不釋卷,那些東西江褚寒看幾眼就要與周公爭辯幾個來回。
不過他這天賦異稟放著也是放著,江世子還真找著了他的用處——宮裡那位陛下知道這外甥不愛看書,每次罰過來挑著抄書這一條來罰,如今可是找著代筆的好人選了。
江褚寒得意地把書推給人家,本想見識這人從喜到怨的轉變,不想衛銜雪抄書也能抄得心滿意足。
「……」
江褚寒覺得衛銜雪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寒來暑往,秋去冬來,人也從謠言裡的那個人變成了真的枕邊人了。
那一年侯府有了顏色,往日裡下人打理的院子衛銜雪接了過去,他把那些枯枝全都清了,在後院種了紅梅。
說是雪覆紅梅,美不勝收。
然後那一年的冬日,侯爺要從邊疆回來了。
江褚寒覺得自己最是春風得意就是那一年的冬天,他看見衛銜雪站在窗邊看外面冬雪簌簌,想著冷風吹襟,因而貼心地給他將一件大氅披過去了。
衛銜雪側身過來望著他笑,喊了他一聲「江郎」。
頭一回聽到這稱呼的時候江褚寒能去下雪的院子裡掃半圈雪,現在能帶著衛銜雪照著圖冊來耕幾回地……
只可惜衛銜雪身子骨太弱,來幾次就要讓人心疼不已。
知道鎮寧侯要回來的時候衛銜雪躲在屋子裡擔心了好幾日,江褚寒自己肖想幾分「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但咱們阿雪生得花容月貌,哪裡用得著擔心,他出門回來為著安撫人,特意去酒樓里給他帶了飯菜。
如今酒樓里時興了種特意做給小孩吃的糖球,圓圓的裹了糖漿,大小比外頭賣的糖果要大些,有些硬,一口咬不碎,只能含在嘴裡,給小孩兒解饞最合適不過,許些小孩兒含在嘴裡支支吾吾地說笑,吃起來當嬉戲。
江褚寒回來的時候早過了飯點,衛銜雪用過飯了並不餓,江褚寒也不硬塞別的,就讓他吃那糖球,逼他含在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