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青半步也不停地出去了。
江褚寒等鴉青出去的聲音停了,才揚起了頭,他呼吸也有些重,「殿下叫我的名字,我就過來。」
「……」衛銜雪胸口起伏,差點被江褚寒親得失神,他靠坐著幾乎沒有力氣,「不敢……」
「以後都不敢喊世子了……」
……
*
江褚寒許是早上得了啟發,這一日的膳食給廚房裡吩咐,全是往補身子那一塊靠,衛銜雪好歹自己是懂些醫術的,看著一桌子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江褚寒小心地夾著菜,對著他的白眼說:「阿雪,你多吃點。」
「咱們來日方長,我也不是不會疼人的。」
「你還是得多養養,昨夜哭得我都不忍心了。」
「……」
衛銜雪捏著筷子把他夾菜的手拍回去,「江世子,這飯你也別吃了。」
「你自己舔舔嘴就能把自己毒死。」
江褚寒:「……」
江世子悻悻地扒拉起自己碗裡的菜,他吃了幾口,想起什麼來,「阿雪,我能問你一個事嗎?」
衛銜雪吃飯端正,他目不斜視,「我若說不能,世子就能不說了嗎?」
江褚寒故意露出個豁然的笑,「唔你若不想說,我也……」
「你問吧。」衛銜雪抬起視線對他望了眼,江褚寒一向有話直說,真要躊躇猶豫起來,反倒是讓人覺得不安。
江褚寒斂著眉:「你背後那個印記,能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我昨夜……又看到了。」
衛銜雪手間一頓。
這事情從前兩人就準備放在明面上來說了,可當時衛銜雪被余丞秋的人帶走,就只是開了個頭,並未一五一十地說明白。
說起坦誠相待不過四個大字,做起來卻難,衛銜雪一時眉頭皺起來,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那印記……是,是我母族的圖騰,我母族……」
若江褚寒不說那一句族人殺了母親,衛銜雪不至於有何難以啟齒,他猶豫著擱下筷子,認真道:「我族……名為祈族,在燕國南境避世而居,離大梁千里萬里,所有鮮少人知道,但說起一事世子肯定知曉,當年陛下去南境尋藥,想要找傳聞中的麒麟血給長公主治病,找上的就是我族的所在。」
「那陛下……」江褚寒很快反應過來,「你就是那時候……」
衛銜雪輕輕「嗯」了一聲,他順著說下去:「當初陛下南下,認識了尚在族中我的阿娘,他想尋藥,可尋的麒麟是我祈族的聖物,殺靈取血是族人大忌,想得到並非易事,可我阿娘在那個時候對他動了真心,還……所以後來她不顧族人的反對,成全了褚……他。」
衛銜雪目光微顫,「再後來就是陛下歸朝,回了大梁……」
「可我阿娘還留在燕國,她擋住了族人的追趕,也承受了族人的質問,好在那時候燕國的父皇那時以皇子的身份護住了我阿娘,帶她回了宮廷,所以等到我出世,就成了燕國朝中的皇子。」
越往後說衛銜雪的語氣越是平淡了,仿佛說著不相關的人事,「後來,後來的事世子都知道了,我阿娘故去,燕國的父皇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沒人相護,都說我是不受寵的燕國皇子,所以燕國戰敗,我成了前往大梁的質子。」
衛銜雪垂下眼,把面前的筷子擺正放在桌上,他雖面無表情,但其實是想說點豁然的話緩和氛圍的——江世子好像才聽了幾句,看他的神色就漸漸複雜起來。
「阿雪……」江褚寒很輕地喊了一聲,可後面的話他又停下來,不知道是難以啟齒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江褚寒是第一回聽到關於衛銜雪身世的事,這真相比衛銜雪不受父皇寵愛還要令人不忿。
如今這世道看重出身,可衛銜雪分明就是天潢貴胄,不論前後因果,他骨子裡流淌的血夠得上所有金尊玉貴的富貴日子,他能在花團錦簇里長大,嬌養成個光風霽月的小殿下,但他這輩子過了什麼日子呢?
他遠在異國他鄉受人冷眼,回了……江褚寒甚至說不好哪裡才是衛銜雪的家,倘若梁國才是他此生的歸處,那當年他入京路上的磋磨還有滿天下的罵名,都算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