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銜雪洗耳恭聽,他見許雲卿猶豫,「兄弟相隙的事世間萬千,心中無愧便罷了,三公子若覺得心有不忿,不妨看看京城,我好歹……也有兄長。」
衛銜雪自己都是被兄長趕到大梁的,更別說大梁里沒能認上的哥哥。
許雲卿還是有些喉中遲疑,衛銜雪便從桌上替他又倒了杯水,「後面的話你若猶豫,我可以來猜上一猜。」
衛銜雪道:「許家成為皇商,京城裡必定是有熟人,這人得在京城裡說得上話,據你此前所說,我就猜這人是二殿下了,二殿下同許家來往,或是同你大哥來往,與西河前些時日流民百姓失蹤的事能扯上關係。」
這事串上並不算難,衛銜雪再往後一想,「許家在官府那邊能說得上話,這事情也算是一壓再壓了,到最近才遞到京城裡,所以你……是在之前就撞見了什麼?」
「你……」許雲卿喉中幾乎啞然,他沉聲道:「你猜得沒錯。」
「他們,他們抓了人。」
許雲卿想到什麼倏然間臉色慘白,他端過杯子喝了口茶,落下杯子的手卻有些發顫,「我看到他們把人綁進了府,把那些人在後院關上幾日,然後送到城外……」
許雲卿閉上眼就能想到那日,他不過想去書房找本書來看,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見他大哥許雲熠推門進來,身後還跟了個黑衣罩面的人。
三公子原想開口,卻聽那黑衣人先說了一句:「人都關好了嗎?」
許雲卿頓時腳步一停,他隔著書架在角落裡藏住,張開的口也閉上了。
許雲熠平日裡是個和藹的性子,這會兒卻討好地彎著腰,「今日帶來的人都關好了,麻煩大人特意過來,實在是這事不好辦,前些時日那些人沒撐過去已經死了,官府那邊瞞不了太久,這批人不敢在外頭亂找,都是我從人牙子那兒買來的,但……這事也不長久,二殿下那邊可有什麼吩咐?」
「死了也留著,屍體先運到城外,等殿下找著了——」那黑衣人忽然警覺,「什麼人?」
「……」
許雲卿一個小少爺,平日裡最多看上幾頁書,他母親不過一個側室小娘,在許家一摸一大把的年輕姨娘,母子倆平日小心謹慎,今日撞見實屬三公子的無妄之災。
可這災禍躲不過,也不該是他就這樣躲過去的。
那黑衣人差點當場殺了許雲卿,可好歹是兄弟,許雲熠求了情,暫且留了他一條性命,只把他暫且關起來,可這事情泄露出去就是捅到京城的大事,大少爺只能對他這個弟弟下了狠手。
但許雲卿命大,他從呆了多年無比熟悉的許家宅院裡逃了出去,小少爺一路逃到京城,斷了手滿身的傷,差點就死在了追殺之人的手裡。
他把前後都說給了衛銜雪聽。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人嗎?」衛銜雪見許雲卿臉色不好,刻意緩了緩語氣,「西河遠離京城,一向不以農田為事,金銀礦山都夠養許家千秋萬世的榮華富貴,這人命落在他們手裡無用,這事情必然更多是京城裡的意思。」
許雲卿緩了緩思緒,他後怕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人,但他們手段殘忍,我被關起來的時候親眼目睹,他們幾乎把人的血都放空了……實在不像做什麼不違禮法的事。」
「這事情我從來沒有同別人說過,胡亂攀咬皇親國戚的罪名我早就想過了,我不敢給自己和衛公子惹上麻煩,可……可昨夜的刺客分明是知道我的所在了。」許雲卿目光微顫,他呼了口氣道:「我,我不敢求衛公子留下我,京城裡如今沒了三殿下,二皇子他……此事若是牽連到你,我真是萬死難辭……」
衛銜雪見許雲卿要從座中起來,似乎是要給他行什麼禮了,他趕忙把人攔下了,「這事情你分明是苦主,人命之事沒有小事,就算我管不了,當今陛下又非退位,朝堂上總有能管的人,況且若非你說出來,西河的事情不知道還要拖多久,此事你……你先起來。」
許雲卿臉色慘白地跪在衛銜雪面前,「這些時日見衛公子心地良善,才敢據實以告,但這事情並非就我一條人命摻和其中,若能……」
衛銜雪把人托起了,「你先……」
「你們拉拉扯扯幹什麼呢?」江褚寒突然推著門,他也不是特意想來聽牆角,可裡頭的聲音雖然不大,動靜卻鬧出來了,府里如今有外頭撥的下人,又有人上了門,這事江褚寒得過來告知衛銜雪一聲。
許雲卿像被嚇到,臉色頓時如同失了血色,「世,世子……」
衛銜雪這才把人扶起來,「世子雖然平日裡嚇人了些,卻還是有些俠肝義膽的好心腸,此事我雖力不能及,但三公子若信得過我,其實也能將此事說與世子聽一聽。」
許雲卿木訥地應了一聲,衛銜雪側身道:「這事情世子聽到了多少?」
江褚寒走過來盯著衛銜雪的手,「沒聽到。」
可一會兒江世子注意到衛銜雪的視線了,他咳了聲,「聽到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