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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銜雪才走到階前,他像被這話嚇到,當即曲著膝蓋一彎,原本還在疼的膝蓋又重新重重磕在地上,他惶恐地說:「臣……臣不敢……」

褚章低頭注視,臉上的神色在燭光里似乎是柔軟的,「阿雪,你在朕面前,可以自稱兒臣。」

「……」衛銜雪低著頭,他杵在地上的手略微碰了碰膝蓋,「……是。」

他重新道:「兒臣……兒臣不敢。」

大殿裡幾乎靜了好一晌,褚章沒有喊衛銜雪起來,而是意味深長地說:「這些時日任你待在雪院,你在宮外可還玩夠了?」

衛銜雪微微闔手,「兒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既是在宮外玩夠了。」褚章收了收臉上的情緒,「之後就先把私情放一放吧。」

衛銜雪攥住了自己的袖口。

褚章接著道:「昨夜祭靈台的事,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尹先生的意思?」

「是……是我……」衛銜雪垂著眼,「是兒臣自己讓人做的。」

褚章「嗯」了一聲,「世人敬重神靈,是個好主意,這些年的確是苦了你,是應該告訴世人你並無過錯。」

陛下看著衛銜雪的頭頂,他微微沉下聲來,「如今宮外謠言甚多,你是不是怨朕了?」

衛銜雪默了默,若要他心裡說,這幾日的怨算什麼,連帶他母親的那一份,衛銜雪可不敢和他善始善終地做什麼親父子。

但他只是垂下頭,往地上磕了一下,「陛下恕罪。」

褚章似乎嘆了口氣,他還是拍了下龍椅,「你先起來,陪朕坐一坐。」

衛銜雪在地上待了一會兒,慢慢站起了身,他一副惶恐的模樣,緩緩朝褚章身邊坐過去了。

但他只靠上去坐了一點——龍椅其實是涼的,同冰涼的地板好像並無不同,衛銜雪依然沒有抬起頭看下面,只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衣角。

褚章突然問:「你想坐這個皇位嗎?」

衛銜雪又像驚弓之鳥,但他才剛有些起身的動作,就被褚章按下去了,「世人都求功名利祿,朕當年也不能免俗,阿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陛下……」衛銜雪似乎想了很久,他輕聲問:「陛下會覺得我可憐嗎?」

褚章皺了皺眉,「朕憐惜你,也的確虧欠了你,和你母親。」

衛銜雪很輕地搖了下頭,「我若是用憐惜二字走到陛下面前,算是我用情誼掣肘,配不上這樣的期望。」

褚章似乎詫異他這麼說,「朕當年沒有人期望,也走到了這一步。」

衛銜雪腦子裡轉了幾道,他忍下來,只是問道:「陛下想讓我如何做。」

片刻的時間裡好像兩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什麼,褚章忽然看了衛銜雪一眼,「你先生跟你說了什麼?」

一瞬間氛圍里好像閃過一絲寒意,衛銜雪抿了抿唇,「先生說當年他同陛下一道去過燕國……」

「是。」褚章也想起往事似的,「尹先生同阿鳶一族所出,他跟朕一道去了燕國。」

「不僅如此,當年他輔佐朕時勞心勞力,朕的門客中只有他學識最高,幫朕做了許多事,所以……」褚章忽然伸過手搭上衛銜雪的肩,「他沒跟你說過他同侯府的淵源嗎?」

這話又同一道雷鳴,讓衛銜雪心底的陰霾重新湧起來,他真的到現在也不敢細想尹鉦之同長公主的淵源。

所以……當年真的是先生動的手嗎?如若是他給長公主下了毒,那,那他於江褚寒而言就是殺母之仇,江世子一向有仇必報,以衛銜雪的立場來說,他如何也不應當勸著他把這濃於骨血的仇恨放下,可尹鉦之對他而言也是恩重如山的親長啊。

偏偏這樣的真相與現實比照,還真就能把事情嚴絲合縫地推理過去,當年長公主風頭正盛,休說是默默無聞的褚章,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遜色地退到一旁,長公主卻在這時候被人下了毒,才有了褚章這個弟弟不顧艱險的越眾而出。

那這個時機來得太巧了,說成自導自演的苦肉計……竟然也不能讓人挑出什麼毛病。

但陛下現在對他這樣問,又是想從他這裡得到怎樣的答案呢?

衛銜雪停頓了片刻,他好像不知道如何答,只是忽然往後靠了些許,然後微弱又幾不可聞地喊了一聲:「父皇。」

「……」微弱的聲音在寧靜的大殿裡直接撞進了褚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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