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銜雪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麼,直接進去了。
城中的人都認識胡大人,他一過來,那麼大個身子杵在裡頭,藥棚的氛圍變得焦灼了幾分,他應對著下面的人,說完了話轉頭想問衛銜雪的意思,居然一下沒找到人——衛銜雪出門換了素淨的衣裳,這會兒已經自然地去同大夫們商議起了用藥的打算,又親自過去幫起了忙。
胡大人恍惚了一刻,他把額頭上的冷汗擦了,走到一邊拿過了煎藥的扇子。
天色漸晚,衛銜雪抬起頭的時候都快忘了時辰,忽然一條帕子遞過來,「大人辛苦了。」
衛銜雪一怔,他將藥碗放下,用勺子沾了一點嘗了味道,客氣地接過帕子,「有勞,你是……」
這人似乎是城裡的大夫,衛銜雪還沒把人認完全,借著還沒完全天黑就已經點起的燭火,他在衛銜雪面前行了個禮,「有勞大人還來幫忙。」
「何必如此多禮——」衛銜雪見人要跪下去,馬上躬下身子去攔他,這疫病沒找到治療的法子,城裡的大夫都已經是盡心盡力了,他隔著他的衣袖握住他的胳膊,「大夫何必……」
可衛銜雪忽然動作一頓,城裡的大夫大多都是識文斷字的先生,每日看診大多坐著,哪怕不像衛銜雪弱不禁風多有病症,也不該像面前這個人胳膊這樣粗……
但他和風細雨地將臉上的表情掩藏起來,只是很自然地朝後說:「燕護衛將大夫扶起……」
「公子小心!」衛銜雪留了線餘光在身前,他收手的動作與燕穢的聲音幾乎一道,面前微暗的燭火下忽然冷光一閃,一把匕首瞬間從那人袖口裡抽了出來。
衛銜雪往後一仰,他避開那人的動作抽開了身,那匕首往前揚過,動作很快地刺破了衛銜雪的衣袖,但他並沒有停下,而是重新往前撲了過去。
燕穢立刻拔刀攔過來,可這藥棚里四處都是人,刀光一見惹得許多人都慌了神,有人後退撞了他一下,燕穢撤開半步的功夫,衛銜雪為求自保已經將手裡藥碗丟了出去,滾燙的湯藥往那人潑上,那人只是吃痛地停頓了片刻,還是緊接著朝他刺殺過來。
不過這片刻的功夫已經夠燕穢趕過去了,燕護衛的長刀一刀就貫穿了那人胸膛,那刺客抬刀的動作僵硬地停在半空,很快就沉聲倒了下去。
「大人——」胡舟著急忙慌地趕緊圍過來,「您您您……沒事吧……」
衛銜雪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按桌定了下神,「無事……」
他重新直起身,衛銜雪手裡的帕子還攥著,他往前走了兩步,那刺客被燕穢一刀斃命,地上鮮血直流,衛銜雪丟下帕子把他的臉蓋上了,「先把場面收拾住。」
周圍的人還亂著,尤其百姓瞧了人心惶惶,衛銜雪把手收進袖子,有些沉了沉臉,「去查查是誰的人,燕護衛和胡大人……」
夜色漸深,衛銜雪的聲音涼得有如夜風,「今日這事的過錯追究……」
燕穢馬上跪下一頭磕了下去,「屬下護衛不周。」
胡舟跟著也跪下來道:「下官安排不當。」
衛銜雪微微呼了口氣,「我的安危不論,此處還有旁人。」他重新去將藥碗拿了一隻,一邊倒著藥道:「沒有下次。」
「是……」
很快場面穩定下來,府衙里的人要來把那刺客帶走,衛銜雪留意那人的穿著,掀著他的衣袖往下找了一遍,從他衣服下面翻出一塊令牌來,「西秦的人……」
衛銜雪有些皺眉,西秦的人來殺他幹什麼?
胡大人接過去那塊令牌,「西秦這些時日屯兵,許是……找不著機會出兵?」
「西秦出兵……」衛銜雪思忖道:「如今局勢之下,西秦不可能會獨自出兵,除非……」
幾乎電光火石,衛銜雪腦中居然閃過一個猜測,「我若死了……」
「大人……您如今可不能死啊。」胡大人苦著臉,悄悄說道:「您若死了,當今陛下和燕國可都饒不了下官了。」
當今陛下便罷,燕國……燕國必不會真的在乎衛銜雪的生死,可明面上的顏面還要收回去了——若衛銜雪死在了大梁,燕國就有了機會朝大梁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