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橘,你需要力量。永遠不要害怕使用你的力量,也永遠不要害怕被傷害。因為只要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就可以將那些想要傷害你和利用你的人,都殺了。娘沒有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你做不到。」
菩虛子和小道童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她孑然一人站在三清山中,她的面前還是那塊頑石,但那頑石此刻就像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任憑人如何撬動,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山中多雪,她入菩虛子的洞天不知過了多久,天地一片稠藍,她甚至分不清這是一個天明還是日落,雪粒洋洋灑灑,不多時便傾覆天地。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
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菩虛子道君的那些話語究竟是何意。他是真的洞悉了自己的重生之事,還是說,那些話只是巧合地命中她的內心的試探。
只是這一刻,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見到謝晏兮。
所以她提起裙擺,從三清山的石板上一路向下跑去,將風雪都拋在身後,三千婆娑鈴之間的紅線在她與謝晏兮結契之後,便已經消失,但只要她想,她永遠都能感應到另外的那兩顆鈴鐺到底在哪裡。
她跑的步伐越來越快,衣袂翻飛,長發在背後揚起,她從山路之上踏入三清觀的石板路上,再一路向著前方而去。
三清山上,頑石之後,菩虛子道君與小道童的身影若隱若現。
小道童抱著拂塵,有些擔憂地問道:「師父,真的不用阻止她嗎?」
菩虛子道君搖了搖頭,面上依然是一派慈和,但那慈色之中,卻帶著一絲難言的悲憫:「每個人都有自己這一生必須完成的使命,必須面對的謊言和必須做出的選擇。我現在阻止她,難道還能阻止她一輩子嗎?」
小道童還想再說什麼,卻又倏而有感,驀地轉頭,眼瞳中流露出了巨大的愕色和惶恐:「師父!您這是……!」
「便如我自己,我違背了當初的誓言,以我之命,為她留下了這一線生機。她心甘情願將三千婆娑鈴分給別人,這是她自己願意踏入這生機之中,那是她的勇氣和選擇,與我無關。」菩虛子道君笑了起來:「為她留這一線生機,為這逆行倒施的世間留這一線生機。這便是我這一生必須完成的使命,和必須做出的選擇。」
小道童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師父!」
一隻蒼老且布滿皺紋的手落在小道童的頭上,菩虛子的身形越來越虛幻:「不要哭,擦掉眼淚,你還要替我看清,這世間究竟能不能……如我所願。」
飛雪如雨,小道童強忍的嗚咽被北風吹散,然而道君身隕,天地之間自有驚雷轟鳴,三清山中,無數道觀都若有所感,推門窗而出,靜默地看向菩虛子道君仙化而去的方向。
凝辛夷踏過風雪,在驚雷聲中若有所感,回頭望向群山,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所以她重新舉步,一路跑到了謝晏兮所在的道觀之中。
驚雷與道君隕落時的三清之氣紊亂,讓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猴子在一旁煮水端茶,元勘和滿庭一人乖巧地端著一杯,訥訥坐在一旁,不敢言語。
面容愁苦卻清雋的中年男人的眼窩更深了一些,那雙眼中的空茫比之前更盛,眼瞳與眼白的間隙似是比上一次見面時,還要更模糊許多,他看人看物都已經沒了焦距,面上卻還是笑著的:「幹嘛都不說話,為師這不是還活著嗎?」
謝晏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師父又起卦了。」
聞真道君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他的怒意,臉上依然掛著笑:「阿淵,天下苦啊,為師不算著點兒,心裡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