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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郎這是在學校受傷了?」莊敘的叔叔莊智忠開口,客氣關心。

「嗯,」周律師難為情地點點頭,輕聲解釋,「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在學校里跟人起了衝突,我沒有空去接,給校長打電話道歉,叫助理去幫忙把他接了回來。剛才我出去,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情,實在很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小孩子在學校和同學有矛盾在所難免的嘛,」莊智忠勸慰她,「我兒子也沒少打。關鍵是不能打輸!說起來,周律師,我兒子的拳擊教練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周律師搖搖頭:「他身體不好,不能練體育。」

「身體不練怎麼能好?小孩兒可不能太寶貝,容易寵壞!」

周律師看起來並不太認同他的說法,不過也沒反駁,只是嘆了口氣,把他們送到了事務所門外的電梯旁。

這是莊敘人生中的首個多事之秋。

他的父親莊智誠本值壯年,事業正面臨關鍵時期,一夜間車禍急逝,離世前並未留下明確的遺囑。

按照法律,母親應為第一繼承人管理公司,但車禍的第三天,公司營運長韓邈拿出一份莊智誠生前擬定的意向書,聲稱莊智誠原就已倦怠於公司管理,只想投身實驗室,正準備為公司聘請一位職業經理人,他要按董事長的遺願行事。

莊敘與父親日夜相處,深知父親絕不可能有此意向,執行副兼董事長秘書周開齊也確認,從無這份意向書的存在。

但兩周以來,公司大多數高管態度不明,只有莊敘父親最親密的下屬周開齊,以及在公司任財務官的叔叔莊智忠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三人謹慎篩選後,聘請周律師,與韓邈對簿公堂。

此時,莊敘剛開啟大學的最後一個學年,他主修生物醫學工程,輔修計算機,正值畢業之際,壓力本便繁重,還未從父親驟逝的悲痛中抽離,已要提起新的精神,投入公司控制權的爭奪中去。重壓重重,難以同旁人說。

坐上車後,雨像細粉一樣篩下,將車窗蒙上霧氣。不遠處,地標建築大鐘的鐘聲慢悠悠飄蕩著,六點鐘了。

車裡的幾人短短討論了幾句莊敘父親那份意向書,便安靜下來。

他們先送莊敘回家。

莊敘的家住在市區的舊別墅區,小區植被茂密,綠意森森,由於實在久遠,物業和幫傭常清理不到位的石階角落裡,長出許多苔蘚和霉斑。

莊敘下了車,沒有撐傘,聞見空氣中黴菌和植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家中幫傭已經打開門,站在門邊等著他。濕氣好像有形狀,從霧蒙蒙的台階浸進他家裡。

客廳一盞燈都沒有開。屋裡陰沉沉的,父親遺像前方的香爐里,插著三支即將燃盡的細香,白煙之中若隱若現的火點,是房裡唯一的光源。

母親仍未接受父親的離世,兩周來幾乎未曾開口,公司也沒有去過。莊敘走近,見她又穿一身黑衣,垂頭坐在沙發一側。衣袖遮過她的腕,露出一半手背,瘦得青筋凸起。無名指的婚戒像只被孩童丟棄的乾癟氣球,掛在冬季乾枯的細枝上。

莊敘走過去,陪她坐著,問她餓不餓,想吃飯嗎。

母親搖搖頭,莊敘又等了一會兒,替父親充當一家之主,替母親做了決定,牽起她,去了飯廳。

晚餐過後,莊敘回書房,完成需要提交的課業。這本是父親工作的房間,有一整面牆的書架。不同的格中,放滿被翻舊了的生物與醫藥學著作,各類期刊,也有莊敘小時候的科學啟蒙繪本。

書桌很大,兩米多長,擺了三台電腦,圍著幾幅父母和莊敘在實驗室的合照,分別是莊敘三歲,八歲,十五歲,十九歲時拍的。

照片像素由低變高,實驗室由小變大、變新,莊敘的父親也從一名青澀的實驗員,成為了風頭正勁的醫藥科技集團的董事長。不變的是每一張照片裡,父母看莊敘的眼神總是充滿慈愛,無一不提醒莊敘,在不久前,他的家庭曾多麼幸福。

父親逝世的兩周以來,莊敘並不是沒有過瀕臨崩潰的軟弱時刻。

他想了好幾次,想將這些的家庭合照收起,以免去不合時宜的觸景生情,免去他隨時會產生的無用的脆弱。

他其實和母親一樣想念父親,有時一睜眼,錯覺父親還健在,便在房裡等待,希望父親能夠敲開他的房門,與他討論他的學業,和他講講理想中生物醫療未來。

莊敘和母親一樣想念他們還未破碎時的家庭。

但思念是沒有用的,痛苦無用,他有太多事亟待完成——父親的遺志,家庭與公司的責任沉沉地壓在他的肩上,花費漫長的珍貴時間去懷念已經消逝的幸福,只是徒勞無益。

因此沒有收起相框,莊敘決定對自己再冷酷些,不逃避每一種會帶給他痛苦的情緒,以此變得更堅固。

完成教授布置的課業之後,他看了一本父親生前在看的期刊,正準備讀最後一篇就休息的時候,手機忽然之間亮起來。

莊敘的手機鎖屏是天氣與時間,背景是默認的地球。在十九攝氏度、以及中雨圖標的下方,夜晚的深色地球之上,多了一條來自未知聯繫人的消息。

他拿起手機,點開來看,這是李善情發給他的第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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