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敘給他講解了兩題,突然想起李善情的消息還沒回,又拿出手機看了看。
半小時前,李善情給他打了個電話,十分鐘前發來一張哭臉。由於沒有到平時的那種纏人程度,反而看起來有點可憐。
莊敘想了想,給李善情發:「有事嗎?剛才在吃飯。」
「你在哪裡呢?我現在一個人到了江邊,太冷了,所以找了一家咖啡店待著。但是我後桌有人在咳嗽,我會不會被傳染感冒?」
「你去江邊幹什麼?」
「不想待在家裡。」李善情說。「太無聊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不會做的題了。你忙完了嗎?來找我吧。」
「我沒空。」
「那什麼時候會有空?」
莊敘不嘗試理解李善情對見面的堅持,直接拒絕:「你沒事就回家。」
「不要,我在這裡等你等到海枯石爛。」李善情發起位置共享,被莊敘拒絕,又發來他自己的定位。
「來找我吧,來找我吧。」
他好像很無聊,非常坦然地召喚莊敘。
咖啡店離周開齊家不遠,但莊敘當然不會去找他,又給周思嵐講起了題。
到了近八點,莊敘告辭回家,司機載他在江邊的車道上駛過。
是莊敘恰好看見咖啡店的霓虹招牌,也是莊敘對李善情存在一些惜才的善念,因此讓司機在路邊暫時停車。
他走近那間咖啡店的玻璃房,居然一眼就看到李善情。
李善情縮在角落的靠窗位,穿一件黑色的毛衣,灰外套掛在身後的椅子上,手托腮正在發呆。他面前放著一杯咖啡,一塊蛋糕,全然沒有動過的跡象。
看起來沒什麼事,健康地活著。
莊敘準備回車裡,李善情卻像忽然感受到什麼,往窗外看來。
他和莊敘的視線接觸,頭微微歪了歪,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坐直了一些,對莊敘招招手,說了句話,口型像是「你來啦」,而後便站起來,往門口走。
既然已經被李善情看到,莊敘便沒動,站在路邊稍等了一會兒,看見李善情推門出來。
若在從小身體不好的人里,李善情個子不算小,只比莊敘矮了半個頭,不過很瘦,走向莊敘也不急,慢吞吞的,可能怕疾走兩步,就會哮喘發作。
「莊敘,你終於來了。」李善情走近一點,語氣十分理所當然,說得像是莊敘允諾過他要來似的。
莊敘不回應他的說法:「我送你回去。」
「好呀。」李善情挨到他身邊,手抬起來,搭住莊敘的手肘,一副親熱的樣子。
莊敘認識的其他人無不具有足夠的邊界意識,他從沒和誰有過這麼近距離的身體接觸,立刻移開手臂,和李善情保持清晰的距離,帶他上了車。
「叔叔好,又見面了,我家在曲景園,」李善情坐進車裡,又主動地對司機說,「謝謝叔叔。」
司機回頭看莊敘,眼神有些茫然。莊敘已對李善情的自來熟麻木,告訴司機:「送他回家吧。」
莊敘最不希望在送李善情回去的路程中發生的,便是李善情把他來咖啡店的原因無限放大,然而果然不出所料,司機一往前開,李善情來勁了。
他挨近莊敘,露出神秘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不會拋棄我一個人等在咖啡店。」語氣像他們倆感情很深。
「我是路過。」莊敘說完,覺得越描越黑。
李善情也的確成功地將他誤讀,連連點頭:「嗯嗯。」
莊敘幾乎懷疑李善情是故意曲解來惹自己生氣,想再澄清一遍,不是專程過來找他,但李善情又忽而離遠一些,靠在椅子上,結束了話題。
李善情不說話又看窗外,模樣其實很乖,皮膚蒼白,嘴唇沒有血色,讓莊敘想起他用哮喘吸入劑時的樣子,熟練得像其他人使用筷子刀叉,是一項生活必備的技能。
——人的性格總有成因。李善情身體虛弱,過於聰明,又被全家寵愛著,性格自然乖張,並非不能理解。
想到這,莊敘也不再與他計較。
這時,李善情忽然偏過臉來看他,說:「莊敘,我覺得我媽媽這次出差回來,會有好消息的。」
莊敘倒不知他還會關心除他以外的東西,不置可否:「是嗎?」
「嗯,」李善情點點頭,「我的直覺很靈,要不要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