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像是重新回到父親剛走時的那幾周,莊敘想或許他和濱港是一樣的,離陽光很遠,天色每每將要暗下,雨也不會再停。
他也打算與以前一樣自行消化,最終卻覺得好像無法堅持——原本是可以堅持的。原本可以。但他想到在番城的那個活的如魚得水的人,幾乎一夜未眠,還是打了電話。
起初也只是想聽見李善情的聲音,沒有任何一秒鐘想過,李善情會在三十多個小時後神秘地走出了濱港機場的某個出口,背著一個大包,看到莊敘,抬手示意。
李善情的衣袖往下掉,露出瘦削細白的手臂。好像嘟嘟噥噥說了什麼話,莊敘沒有聽清。走到莊敘身邊,李善情把包塞進莊敘懷裡,剛想說什麼,便開始咳嗽。
這是莊敘見過李善情最激烈的病症反應。他緊抓住了莊敘的手臂,像要把肺咳出來,莊敘看到他的眉頭皺起,睫毛在顫抖,胸腔發出令路人側目的聲音。
李善情從前在莊敘面前即使病懨懨,一直病得平穩,沒露出過這幅樣子,咳得頭埋進莊敘胸口,四肢瘦弱地像要斷開,有路人想過來幫忙,有人嚇得跳遠。
莊敘緊緊抱住他的肩膀,做他站立的支架,在李善情的呼吸貼近他的皮膚時,感到一陣痛楚,也感到生活又重新有了一種魔幻而難以形容的顏色,而濱港的雨出現了色彩。
李善情終於停下來,跟著莊敘去了車裡。
坐一次長途飛機就能讓李善情虛弱得連話也很難說出來。不過坐在車裡,他的手指倒很靈巧,半躺著給莊敘打字:「老天,兩年不見,濱港天氣還是這麼爛。一落地我就要抑鬱了。」
爛為什麼回來。為什麼要回來?
莊敘想要問,開口說:「上周是晴天。」
「那怪我嘍?」李善情聲音啞得可憐,很輕地推了莊敘一下。莊敘說:「沒有。」怕表述得不清楚,說:「沒怪你。」又擰開一瓶水遞給他。
「算你識相。」李善情才滿意,接過水喝了幾口。
他大概咳嗽得過了頭,嗓子依然疼,喝了些水,乖乖坐在椅子裡,少有的安靜。
莊敘開離機場,明知李善情不舒服,還是想與他說話,過了一會兒,問:「你這次回來,告訴周律師了嗎?」
「當然沒說,」李善情無力地瞥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還好我沒死,不然我對我媽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媽我睡了,明天想睡晚點』。」
莊敘覺得自己唇角動了動,李善情的視線放在莊敘臉上,這次李善情沒像以前一樣,嘲笑莊敘被他逗笑,而是像想了想,說:「莊敘,我們不聯繫的時候,我自己想了很多。」
他的手搭在莊敘的胳膊上,莊敘等他說話,等了一會兒,在他胳膊上的手臂滑下去,李善情睡著了。
睡得香得像個幼童,口罩罩在臉上,睫毛密密地搭在眼瞼。
莊敘停在路邊,脫了外套蓋在李善情身上。用粗糙的方式去照顧一個夢。
夢可以被照顧嗎?如果照顧得很好,夢能夠不消失嗎?
繼續開車前,莊敘又為他打開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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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們周五好!明天休息捏!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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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李善情醒來時,身處一間酒店的地下停車場,被莊敘叫醒之後,還沒清醒,又開始咳嗽。
肺里像燒起菸草,濃煙漫到喉頭,咳得腦漿都快攪到一起,幾乎要嘔吐,才終於喘上了氣。
他眼重充滿淚水,看不清莊敘的表情,只知道莊敘扶著他的手臂,手放在他的背上,像是爸爸媽媽和瑪麗一樣,非常緊張他,不過也有些不同。
畢竟李善情現在已經知道了,說莊敘像他爸媽,絕對是莊敘的雷區。
雖然不知道莊敘為什麼那麼敏感。像李善情爸爸媽媽只是一個親密度的比喻,有什麼不好的?
腦子糊裡糊塗的,李善情想的居然是,不論如何,這次回濱港不是錯的。
又喝了些水,李善情坐在椅子上調整呼吸,漸漸平緩下來。莊敘告訴李善情,給他訂了酒店,裝修還算新,房間在較高的樓層,應該會遠離黴菌,並且房裡找人除了塵,放了空氣淨化器。
李善情很少聽莊敘說這麼多話,而且平時莊敘的冷漠也常常讓他忘記,莊敘有和他一樣的過目不忘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