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哦,」李善情發自內心感謝,「你記得的事還挺多的。」
莊敘說「不用」。
李善情又休息了一會兒,逐漸可以看清莊敘的臉。這幾天發生這麼多事,莊敘應該很累,神情卻與往常無異,沒有疲態,至多稍有些低落。
莊敘或許永遠是這樣的一個人,說可靠也好,說冷淡也罷,大多數時候,情緒穩定到令李善情難以理解,少數時候才會被李善情激怒,兩人吵幾句,莊敘便選擇冷處理,毫不留戀地抽身而去。
或許這是好事吧,李善情想,一個人只有遇見所有緊急情況,都能理智控制自己不產生強烈的情緒,儘快找到解決的辦法,才能像莊敘一般迅速地成功。
實際上他覺得自己也該學習這樣的精神,但這對他來說有點太難。雖然智力相差無幾,李善情的個性和莊敘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說不定這也是莊敘不想理他的原因呢,嫌他幼稚。
想到這裡,李善情心裡又有點酸溜溜的。
不過這一天,被李善情上下打量腹誹片刻,莊敘倒未曾不耐煩,反而只是替他解開安全帶,問:「你現在能自己下車嗎?」
李善情有理由懷疑,莊敘被自己突如其來的來訪感動少許。因為今天他的耐心實在好了很多。
李善情承認自己的品德有時不好,看見莊敘這樣說話,居然不太習慣,其實已經可以走,卻慢吞吞道:「不行啊,現在自己下車,我可能只能在地上爬。」
莊敘微微愣了一下。
李善情本來想笑,忽然想到莊敘近幾天的忙碌和重壓,下一秒又後悔了,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壞,還來不及改口說「騙你的其實能走」,莊敘先開口說:「那我去幫你借輪椅。」
他說著便要下車,李善情立刻阻止:「不用了。」
「你扶我一下就好了。」而後硬著頭皮補充,決定今天不要再說胡話。
莊敘便繞過車頭,替他開門。李善情拖拖拉拉地靠在他身上走,莊敘的手扶得很穩,李善情整個人壓上去,也未動分毫。
房間在高層,是間很大的套房。
李善情走進去,對景觀大誇特快,說自己「第一次在家鄉住酒店」,還說:「有家不能回,希望不要在路上被我爸爸媽媽撞見。」
他身體恢復了些,坐著吸了一會兒氧,吃了藥,話也多了起來,抱怨:「你不知道瑪麗有多不高興。這次我出來,她給我做的蛋白棒都不肯放鹽,想把我難吃死。」
「我讓廚師給你做飯,中午送來。」
莊敘替他把行李收了收,便必須離開。他得去陪母親繼續做評估,與醫生商討方案,集團也有不得再拖的決策要做。
李善情轉轉眼睛:「我的過敏單你還有嗎,要不要發你一份新的?」
莊敘沒有回答。李善情就好像懂了一般笑了笑,蜷腿坐在沙發中,一面吸氧,一面懂事地朝他揮揮手:「去吧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開車去群英醫院的路上,已是濱港最忙碌的上班高峰,車變得很多,每一條車道都很擁擠。
莊敘很慢地行駛,一直想著,他無法否認,原本低沉麻木的情緒像得到了及時的醫治,當他想到李善情為了他,重新回到僅僅離他幾公里的地方時。
中午,莊敘沒去李善情那,倒是收到了李善情發來的午餐照片。李善情說很好吃,而且沒有過敏,問莊敘家裡的廚師可不可以讓給她,想讓瑪麗輕鬆一點。
從莊敘給李善情打電話至今,僅僅三四天,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關係,仿佛爭執沒有發生,親吻也同樣不存在,一切退回原點。
莊敘並不清楚,李善情究竟是遲鈍到一種連接吻都可以當做握手的程度,還是說他其實懂,只是不願意說。
——李善情在社交上從沒有產生過什麼問題,怎麼會像孩童一樣什麼都不懂?
所以是應該要向李善情問個明白的,然而莊敘持續地遲疑,最後卻決定不在這時刻打破平衡。
莊敘有他的理由,時機不好,莊敘自己有太多要操心的事,不該分神刨根究底。
退一步說,即便問清楚了,即使兩人真的能夠嘗試,又能怎麼樣?他現在無法時刻陪在李善情身邊。
李善情已經為他從番城來到濱港,承受了全然的酷刑,不知要多久才可康復——就算李善情嘴裡再說出什麼莊敘像他爸媽的言論,莊敘覺得至少這一次,他也應當忍。
而給李善情施加什麼壓力,更顯得不人道,說不定李善情想不出答案,還會會罵莊敘恩將仇報,害他想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