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幕僚交換視線,剛欲出口,卻聽主上眸間凝聚霜雪般冷冽,「只是,她只能發現...本王想讓她發現的真相。」
真州之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這是衛衡的底線。
一旦她得知,那麼他二人之間將絕無可能維繫現有關係。
「傳令下去,讓葛青動手。」
吳懸不在,另一副將荀益代為統領任命,他洪亮的一聲,「是。」在夜深的議事堂中驚醒了眾人昏睡的神經。
「另外...」衛衡指腹揉搓著,靜靜思慮,須臾之後才沉聲開口,「給阿蘭傳話,明後兩日我不希望昌寧有任何機會入宮接觸到陛下。」
眾人聞言,都有些惴惴不安頭皮發麻。賀階躊躇著勸道:「主上...這樣是否有些不妥,宮內人多眼雜...」
給陛下下毒,未免太過冒險。
偌大的太醫院,只要有一個人脫離他們的掌控,便有可能發現端倪。
「再說,公主殿下也不一定會去向陛下求證聖旨一事。」
「不...」衛衡沉聲,「我了解她,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莽撞,驕縱的小公主。」
如今,她思慮周全,懂得步步為營,也不會輕易受人驅使擺布。正是這樣,衛衡才更加頭疼...想要瞞過她的視線,就不能掉以輕心。
「主上,此事還需多加思...」
賀階再欲多言,卻被衛衡擺手制止,「就這麼去辦。其餘眾人,在靈台山上部署好一切,免生異動,尤其是要保證公主的安全。」
眾人見多說無益,也只能拱手領命,「是,屬下遵命。」
......
解散之後,已是後半夜。
整個衛府,萬籟俱靜,廊外的燈籠被風吹起一個弧度,在夏夜裡輕輕飄著。
衛衡的眸光幽長地望著遠處東南角的那座靜謐又安詳的小院,許久之後,邁開腳步,往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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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朱門落鎖,外頭守衛昏昏欲睡。
打盹之間,兩人眼神半睜半閉。轉眼之間倏地看到衛衡,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府...府君...」
自公主失蹤回來後,衛衡便派了府兵日夜值守於院落里外,除去已知的細作之外,並無可疑人員可隨意進出。
只是如今狀況,卻令衛衡冷眼。
院中人影俱靜,衛衡沉著聲音,壓低聲線,「自己明日去喬松那兒領罰...滾!」
「是...是...」
兩人如釋重負,連滾帶爬地消失在曲廊的拐角,融進夜色之中...
衛衡輕手推開寢房的門,一股藥香混合著薄荷的清爽鑽入鼻尖...月色如紗,輕覆於她瑩白的面容之上,仿佛蓋上了一層薄霜。
明明是炎熱之際,她卻緊擁著被衾,長睫在陰影中不安地顫動著,「不...衛衡...」
她眉心緊蹙著,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衛衡二話不說,脫下外衣躺在她身側。明明她是在做噩夢,可唇間幾聲囈語,終於有了他的名字。
他止不住心中歡喜,月色中他側過身來,靜靜地凝望著姜采盈的睡顏。
衛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圖撫平她緊蹙的眉心。
她的呼吸氣息,深深淺淺地在衛衡的耳側響起,在靜謐的深夜裡,他多麼希望此刻即永恆。
衛衡輕輕地擁著懷中之人,在她方才舒展的眉心之下,淺淺落下一吻,相觸的一瞬間,懷中之人身軀微抖,眼眸轉醒之間開始掙扎。
他嘆了口氣,將她抱得更緊。
姜采盈胸膛起伏更加明顯,夢中的不適令她終於撐開眼皮,醒了過來。
「衛衡...」
黑夜之中,她的語氣帶著睡夢中的慵懶,尾音不自覺上揚,像羽毛一樣,悄悄刷過。
寂靜的月色中,二人四目相對,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流光。呼吸交纏之間,氣氛漸漸灼熱。
「吵醒你了?」衛衡輕聲,摸了摸她的臉頰。姜采盈凝視著他,搖搖頭,「沒有,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什麼?」
「夢見...夢見你欺騙了我,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後來你拿著劍...殺了很多人,很多...我的至親至愛,全死在一場大火中...」
衛衡手中動作一滯,指節微曲,從她的面龐上移開。
微弱的停頓,被姜采盈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眸漆黑一片,晦澀不明。下一秒,衛衡眼神斗轉,眼裡噙著笑意,他伸手一根手指颳了刮她的鼻樑,「不會的。」
「是麼?衛衡...你不會欺騙我?」月色下,姜采盈的語氣如蟬翼般輕盈,多年以後她回憶起往事,依然會記起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