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狂風、電閃雷鳴、難以忍耐的濕熱,都沒有使這支隊伍的步伐放慢半分。
謝桐將人馬分為了兩隊,輪流趕路休息。白日裡他通常騎在馬上,夜裡若是實在睏倦,就回到馬車中小憩。
這天夜裡,謝桐正倚靠在馬車的軟榻里,垂著睫看從西南送來的最新情報,忽而餘光發現馬車轎簾被人掀起。
曲遷一手端著碗散著熱氣的湯藥,一邊彎腰進來。
「……」謝桐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看信。
青年醫師小心將碗放在矮几上,才抬起頭。
他看見謝桐穿著一件淺蓮色的長袍,應是不久前隊伍停駐在河邊時,用清水簡單擦身後換上的,如墨的長髮松鬆散下,只在接近發尾處用綢帶扎了一圈,看得出來主人非常不上心。
「聖上,」曲遷低聲開口:「聽聞您這幾天夜裡難以入睡,故而草民熬了一份安神助眠的湯藥,送來給您。」
謝桐拆開下一封信,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說了一句:「回去吧。」
曲遷抿緊唇,仍是盯著面前的人。
謝桐這些天心情十分糟糕,連話都少了許多,秀麗的面容神情總是冰冰冷冷的,令得周遭人無端生畏,不敢在他跟前多說兩句話。
但曲遷不是膽小之人,他還是個醫師,輕而易舉的,就能發覺謝桐瘦了幾分。
人情緒起伏大且始終鬱郁在心時,不僅精神倦怠,更易生病。
何況他們很快要進入的,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地域。
「聖上,」曲遷跪在原地,依然固執開口:「現在已經是丑時三刻了,您該睡了,否則身體會撐不住的。」
謝桐收起手裡的信,蹙了下眉,靜靜地看著他。
曲遷不躲不避地與天子對視,半晌後,似是想起什麼,於是伸出手,用碗中湯勺舀了一勺藥湯,送入自己口中。
咽下去後,曲遷直直跪著,低低道:「聖上若是擔心這藥湯有毒,大可請人來查。」
「草民只是想告訴聖上,」他彎下脖頸,說:「您牽掛著曲田縣,所以才徹夜難眠。但這支隊伍里,也有……許多人,牽掛著聖上您。」
馬車裡沉寂許久。
在曲遷以為謝桐要叫人把自己丟出去時,他忽然聽見面前傳來了響動,於是仰起臉,就看見——
謝桐取過案上的那碗藥湯,一飲而盡,然後才開口問:「距離曲田縣,還有多久?」
曲遷愣了一下,接過空碗,答道:「按現下的速度,最快應該還要一日半。」
謝桐點點頭,語氣平靜:「回去吧,早些休息。」
這幾天,陸陸續續有曲田縣附近的消息傳來。
原本應老老實實待在六十里外行宮裡的安昌王,帶兵將曲田縣圍了起來,同時舉起反旗,用的名號還是「除昏君,斬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