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在倒塌的床板角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抬頭看著天空,突然就落下淚來。
至此之後, 他就是一個人了。
應聽聲垂眸站在幼時自己對面, 幻境漸漸消散, 月亮重新出現在天空中。
清休瀾臉上沒什麼表情, 抬手收回了分景劍, 然後走到應聽聲身邊。
「……什麼意思。」應聽聲低著頭澀聲開口, 問他:「什麼意思,師尊。」
清休瀾拉起應聽聲的手,將分景的劍柄放在了他的手中,平淡道:「如你所見,是我殺了你的父母。」
「幾年前, 我就和你說過——等你足夠強大後,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清休瀾湊到應聽聲耳邊,耳語道:「比如……為你的父母報仇。」
清休瀾說著,硬逼著應聽聲拿起了分景,哪怕不難從他的目光中看出懇求, 清休瀾也沒有心軟。他握著應聽聲的手,往前一步——
「唰」一聲,哪怕對著自己主人, 分景也沒有手下留情,盡職盡責地穿透了清休瀾的腹部。
「師尊……」應聽聲目光複雜,手上發力,想要抽出分景。
應聽聲並沒有在劍上加持靈力,對清休瀾而言,這並不是多嚴重的傷。
清休瀾目光一冷,逼停了應聽聲的動作。
「不要這樣。」應聽聲語氣中帶上一絲潮濕,道:「……不要這樣逼我,師尊。」
應聽聲自己都處在混沌當中,他恨清休瀾嗎?
好像沒有。
那清休瀾是他的仇人嗎?
他不知道。
所以清休瀾該死嗎?
……不。
他不該死。
他不能死。
清休瀾不能死。
不管是為了有個「勸架」的人,還是為了天機宗和整個中原修仙界,清休瀾都不能死。
想通這節後,應聽聲似乎終於從一片混亂中爭得幾分清明,堅定地在手上施加了幾分力道,想要將分景從清休瀾的腹部抽出。
應聽聲一邊頂著清休瀾要吃人一樣的目光與他抗衡,一邊抬手結陣,給清休瀾止了血。
「聽聲。」突然,清休瀾開口道:「我很累。很痛。」
應聽聲動作頓止,就見清休瀾疲憊地闔上了眼眸,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連帶著周圍的環境也跟著變化起來。
就像月光被吞噬乾淨了一樣,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
清休瀾緩緩睜眼,金眸亮起,接著是周圍緩慢出現的十餘道散發著微光的透冰藍色鎖鏈。
那些細細的鎖鏈從上方延伸下來,穿過清休瀾的四肢和雙肩,在他的脖頸上纏繞了一圈,又沒入了他的胸口和腹部。
隨後,鎖鏈在清休瀾的雙手手腕上繞了幾圈,又重新飛向不見頂的天空。
瞬間,清休瀾就被鎖鏈扯著帶了起來,吊在了半空中,腳不沾地。
應聽聲怔怔看著——在試煉之境的那道劍境中,他曾見過清休瀾這副模樣。
原來,這一片黑暗的地方,是清休瀾的識海。
而這被囚禁起來的,是他的靈魂。
清休瀾再次閉上眼,一縷分神從那鎖鏈上脫離下來,落在了應聽聲身邊,也是半透明的。
就像那道突然出現在試煉之境中的影子一樣。
「我知道你已經見過那段往事了。」清休瀾落在應聽聲後,平穩開口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查找關於我身上這道法陣的資料。」
微霜戒突然出現在清休瀾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閃爍起來。
清休瀾閉上眼蹙起了眉,一絲血線從他的唇角流下。他緩了口氣,咽下血。接著說道:「這道禁錮了我的靈魂的法陣,名為『鎖魂』。」
「李岱在鎖魂陣的基礎上加上了一道契約,以自己死後三魂六魄盡散,不入輪迴為代價,將天機宗淨化濁氣的大陣與我的靈魂相連。」
「只要大陣被毀,我也會跟著魂飛魄散。」短短几句話,清休瀾手上的微霜戒就變得愈發明亮,他嘴角的血跡也越流越多。
但他依舊沒有停下話音,看著應聽聲,開口道:「你知道靈脈是『天道』的恩賜吧?在千年前,靈脈剛剛現世的時候。」
「……我見過一眼。」
「見過……什麼?」應聽聲不由得跟著放輕了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