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樓下動靜不小,那鈴鐺聲聽著不像駝鈴,倒像是有人在做法事。
做法事的人是林杳杳從聆月鎮雇來的,此人身穿法袍,器物俱全,看著挺有模有樣。
昨兒聲嘶力竭,說要為虎逞討回公道那人,如今正哭得泣不成聲,明明在此以前還從未見過虎逞一面,卻好似將虎逞當成了至親之人。
此時人多,奉雲哀再如何想將桑沉草置於眼皮之下,也不好再用髮帶將對方牽著。
桑沉草悠哉地坐在邊上喝熱酒,正是林杳杳口中的那壺陳年老酒。
射覆被打岔,已無法再繼續下去,林杳杳乾脆將答應過的魚肉和酒都拿了出來,當是用來送虎逞一程。
不過林杳杳神色有些嫌,畢竟她與客棧,遭的可都是無妄之災。
奉雲哀並未動筷,她和桑沉草相對而坐,坐在她對面的人也不曾動筷。
其他人吃得沉默,只那個做法事的人,口中念念有詞,一會高聲大喊,一會又變作唱腔,手中銅鈴噹啷,叫人心緒難平。
周圍人都不作聲,奉雲哀特地打量了林杳杳許久,只見林杳杳干坐不動,臉上還是那苦惱煩亂的神色。
但虎逞屍上的釘,唯她嫌疑最大。
奉雲哀還是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出聲詢問林杳杳,她不想害到無辜之人。
此時,虎逞的屍又被白布蓋起,再沒有其他人能發現他後腦勺上的蹊蹺。
就在奉雲哀思量著,要如何點出虎逞屍身有異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句輕悠悠的話。
是桌對面那靛衣女,正壓著嗓說:「這屍要是埋到土裡,可就再難真相大白了。」
奉雲哀睨過去一眼。
「兇手看到大夥都被蒙蔽,想必正興高采烈著。」桑沉草又道。
對方話中含笑,奉雲哀冷聲:「興高采烈的,似乎唯有你。」
桑沉草搖頭時靛色帷簾略微一晃,說:「要真如我這般,興高采烈得如此明目張胆,怕是要前功盡棄啊。」
奉雲哀便問:「那你說,殺人者如今該是什麼樣?」
桑沉草眼眸轉動,將客棧所有人都攬於目下,勝券在握一般道:「自然要設法隱藏自身。」
「如何隱藏。」奉雲哀順著話,意有所指地問:「不以真面目示人?」
桑沉草意味深長反問:「你戴帷帽,難道是犯了事,不敢暴露真容?」
她之話,根本就是想為自己洗清嫌疑,只是這洗脫之法,是將旁人也拉下水。
奉雲哀神色微變,極不喜對桌人的說話方式,眉心微微皺起,但她亦不想處處隱忍讓步,乾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索性說:「人是我殺的,我自然要掩藏相貌四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