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桐心便和許鶯鶯告了假出府去。
許鶯鶯在屋裡坐立不安,從天明到日落期待的等了一整日的消息,卻從風塵僕僕回府的桐心處得到了一個噩耗。
五年已過,當鋪瞧這些年都沒有人來贖回許家舊物,還以為這些東西不會再有人來尋,從一年開始便將東西陸陸續續的出手給了問價的人。
桐心內疚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袱,小心翼翼的遞給許鶯鶯:
「我去的時候店裡只剩下這隻玉鐲,掌柜無信在先,怕我們鬧大無法收場,便自己貼了銀兩將它歸還給娘子。」
至於那些散落四方的東西,只怕是再難尋回了。
許鶯鶯怔怔的從桐心懷中接過包袱,打開後果然看到了一隻白玉貴妃鐲,乳白溫潤的鐲子安靜的躺在黑綢上,就如許多年前躺在娘親的妝匣中一般。
許鶯鶯沉默的拿起鐲子,曾幾何時它也曾被娘親珍之又重的佩戴過,於是她摸了摸鐲子,便好似透過光陰摸到了娘親的微涼的手。
雖然事後命人送了不少賞賜去擷芳院,但這幾日封岐只要一想到許鶯鶯,腦中便會響起女子哀戚的低哭聲。
心中浮起些不自然的躁意,封岐一連幾日沒再去過後院。
早前長林已經返回府中,將這幾日辛苦搜集來的有關許鶯鶯的消息,一一與他匯報完畢。
徐公公在一旁聽罷,忍不住因許鶯鶯早年的曲折生活生出一點憐意,又想起後廚這幾日傳來的消息,徐公公一邊感嘆許鶯鶯身世一邊無意開口:
「擷芳院這幾日午膳好生奇怪,似乎都是特意沒要後廚做熟,而是取了生的菜肉回去。」
封岐正端坐在案前回信,平江府的貨物已經平安送到,負責人見狀喜不自勝,又送了一份信件來表達滿腔的感激之情。
驟然聽說擷芳院中許鶯鶯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封岐駐筆抬頭,難得好奇地問:
「可有打聽到她們在做什麼?」
「這......」徐公公為難道:「桐心並未來報,暫時不清楚。」
封岐斟酌一瞬,而後頷首,看著不明所以的徐公公吩咐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擷芳院中,許鶯鶯正領著桐心並幾位丫鬟嬤嬤一道在院中忙碌。
東北角兩人合抱不止的大石桌上已經擠擠挨挨的擺滿了餐盤,盤中備著一會兒要下熱鍋子燙熟的菜品。
自從得知父母遺物皆尋不回後,許鶯鶯便心中憂傷,一日三餐皆提不起勁,短短几日便將本就瘦弱的身子折騰得更單薄了幾分。
見許鶯鶯身骨纖細的仿佛風一吹就跑走,還是桐心想到了法子——
她家鄉相比盛京的冬日更冷,家家戶戶為了暖身,午膳時總會在炭盆上起一熱鍋子,調好湯底後便將家中所有的菜一股腦全部撂進鍋中,這樣吃著身子暖洋洋的,配幾大碗飯都不在話下。
許鶯鶯是土生土長的盛京人,冬日從未吃過暖鍋,半信半疑的按著桐心的建議吃了一次後,居然驚為天人食慾大振,已經連吃了好幾日。
今日午膳,依舊是暖鍋。
封岐還未進院,便看見許鶯鶯笑盈盈地坐在石桌旁,筷子從鍋子裡撈出一塊羊肉吃的正香,一身家常的淡青色夾襖襯得她眉若遠山,自然閒適,全然沒有數日前的緊繃。
被人當做了洪水猛獸,封岐本就嚴肅的表情更沉了幾分,腳步擲地有聲的邁入擷芳院。
許鶯鶯本來心情頗佳的吃著午膳,今日的菜選的都是時鮮的蔬菜,剛凍過的菠菜清甜無比,配上煮的軟爛的羊肉,入口滋味鮮美的驚人。
細嚼慢咽了一會兒,許鶯鶯咽下飯菜,剛端起茶湯喝上一口,抬頭便看見數日未見的三殿下忽地出現在面前,腳步颯颯的朝著她所在的位置走來。
匆匆放下茶盞,許鶯鶯立刻起身與封岐問安,而後忍不住抬眸疑惑道:「殿下怎麼來了?」
封岐並未作答,而是將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銅爐上,底下架著炭盆的爐子灼灼升著白煙,鍋中各色食材在湯底中翻滾,爭搶著輪流冒頭。
早在封岐露面時,桐心等人便藉機退了下去。
許鶯鶯手側的位置驟然空了下來,她不解的望著一聲不吭的封岐,忽地看到了他背後恭敬站著的徐公公,正悄悄朝她使著眼色。
順著徐公公的眼神望去,許鶯鶯的目光也如封岐一般,落在了鍋子上。
許鶯鶯望著熱騰騰的鍋子思考了一瞬,而後恍然,略微思索後便忐忑的輕喚了聲『殿下』。
封岐聞聲回望,許鶯鶯見狀立刻垂下眼,姿態小心的問他:
「殿下可要坐下,一道用些鍋子?」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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