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穩的男聲自耳畔響起:「帷帽摘下來吧,這裡沒有旁人。」
聽到封岐開口,許鶯鶯終於緩緩摘下了帷帽。
帷帽一摘,眼前頓時清楚開闊。
她從未見過這樣這樣別開生面的燈市。
蜿蜒的水流中匯聚了多如繁星的花燈,形態琳琅滿目,幾乎每一隻花燈中央的銅台上都燃著蠟燭,被底座高高托起。
暖黃色的燈火透過薄薄的燈紙落在許鶯鶯眼中。
水流沒有盡頭,花燈也沒有盡頭。
站的太遠看不清花燈具體的模樣,許鶯鶯乾脆拽著封岐跑到了河岸邊,蹲下來湊近剛巧從她面前飄過的一隻孔明燈,仔細辨認起燈壁上的字。
花燈源源不斷的從她身前飄過。
許鶯鶯對它們展現出了非凡的興趣,越瞧身子湊得越近,以至於封岐不得不貼著許鶯鶯的後背又緊緊牽住她一雙手,才能讓她不至於在大冬天一頭栽進冰涼的河水中。
本不想打擾她難得的興致,但對面河岸已經隱約有人頭攢動,想到接下來的安排,封岐不得不提醒許鶯鶯:
「待會兒再看,現在先往後站些,否則太近了看不見。」
許鶯鶯迷茫的抬眼:「花燈不是已經在這兒了,還要看什麼嗎?」
封岐卻不肯直說:「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許鶯鶯懵懂著被封岐從河岸邊拉走,兩人一道往後退,一直退了百步方停。
仿佛無窮無盡的花燈逐漸變成一個個微小的光點,碎金灑落在江面上,匯成一道獨屬於萬丈紅塵的滔滔銀河。
許鶯鶯目不轉睛的盯著燈海,想要將眼前這一幕牢牢刻進眼中。
封岐緊緊牽著她的手,目光一直鎖定在河對岸。
在心裡默數了幾聲後,封岐突然喊了下正望著河谷發呆的許鶯鶯:
「鶯鶯,抬頭。」
許鶯鶯聞聲抬頭。
沖天的火光似流星般劃破夜色,金色的光流垂落,縱橫交織成一片璀璨的光幕。
燈海的輝光被煙火不由分說的奪走,寂靜幽深的河谷仿佛化身為了畫布,任由遮天蔽日的暖金色將它映照的猶如白日一般。
許鶯鶯僵直著身子凝望著天空,只覺得滿頭思緒也想這漫天煙花一樣炸開。
煙火還在源源不斷的升空,正是最精彩的時候,但封岐卻沒有心思欣賞,目光始終落在許鶯鶯的臉上。
見許鶯鶯遲遲沒有反應,封岐忍不住開口詢問:「不喜歡嗎?」
許鶯鶯愣愣的轉頭,眼神陌生的仿佛第一次認識封岐一般。
封岐逐漸不安起來。
煙火是他自己的想法,為此甚至和父皇討了份恩准。
他總覺得生辰那日委屈了許鶯鶯,加上除夕那日兩人的不愉快,和好後一直想找機會彌補,思來想去才定下了這個安排。
誰知道好像偷雞不成蝕把米。
煙火已經到了尾聲,餘燼自半空中滑落,四周重歸暗淡。
許鶯鶯還在沉默。
封岐愈發不安,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般遲遲發不出聲。
星星點點的亮光照不亮她沉默的臉,封岐難堪的閉了閉眼,卻在下一刻被人拽著衣裳拉低身子,摟住脖子忽然親了上來。
「唔。」
許鶯鶯的親吻急切又沒有章法,像小狗逮住喜歡的人,封岐臉頰上被她蹭的濕漉漉一片,風一吹便難受的繃緊,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掙開。
「殿下對我,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喜愛?」
少女輕柔的聲音飄散在夜色中,卻被封岐敏銳的捕捉到,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像在嘲笑許鶯鶯的後知後覺:
「你今天才看出來嗎。」
唇齒相接,封岐的答覆低不可聞:「但不止一點。」
許鶯鶯被迫仰著頭承受著狂風驟雨,心卻在這一刻徹底安定下來。
昏暗的天色恰好能夠遮住她的神情,於是許鶯鶯悄悄睜開眼,迷離著望向遠方浩浩蕩蕩奔流著的燈海。
燈火如海般奔流,仿佛她此刻的心。
正月里的寒風總歸磨人,許鶯鶯的身體又算不上多強健,一吻結束,封岐望了眼遠處數量比之前少了許多的花燈:「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回去。」
於許鶯鶯而言,今日已經了無遺憾,聞言將手遞給封岐,由他牽著往回走。
郊外的河谷到三皇子府還有些距離,等到馬車一路晃晃悠悠駛回府上時,許鶯鶯已經靠在封岐懷中睡眼朦朧,強撐著沒有睡過去。
替她挽起一邊鬢髮,封岐低聲哄道:「想睡就睡吧,一會兒抱你回去就是了。」
許鶯鶯搖頭拒絕:「倒也沒有那麼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