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岐薄唇不悅的抿緊,而後俯身從妝匣里取出一隻簪子,插進許鶯鶯梳好的髮髻中:
「那就加只簪子吧。」
許鶯鶯訝異的抬眼:「這隻玉蘭花簪,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還是殿下賞的?」
其實是徐公公開他庫房直接拿的,但封岐知趣的沒說出口,只附和道:
「很襯你今日的打扮。」
畢竟是入宮,頭上光禿禿的總歸太失禮了些,麗妃看了怕是也不會滿意,封岐選的簪子漂亮但又不至於過於奪目,倒是恰如其分。
許鶯鶯抬手將頭上的簪子插的更牢了些,沒有拒絕。
簡單用了些早膳,二人便登車出發去宮中,巍峨佇立的太和門在夜色中逐漸清晰可見,許鶯鶯收回目光,掌心漸漸濡濕。
時隔數月,她又要踏入這座困了她五年的宮城。
將許鶯鶯的緊張看在眼裡,封岐心中嘆息:「我待會兒得去上朝,今日是年後第一場大朝會,估計會遲些結束。若你見完麗妃我還未下朝便直接回府,不必等我。」
睨了眼在馬車角落中正襟危坐的桐心,封岐牽起許鶯鶯的手拍了拍:
「別擔心,桐心會陪你一起。」
有桐心在,他總有辦法及時得知宜福宮中的消息。
許鶯鶯:「......」
顯然封岐對麗妃的脾氣十分有數。
許鶯鶯的心愈發沉了下去,笑意勉強:「知道了,殿下放心吧。」
從東二門進入皇宮後不遠,二人就得在角門處分別,封岐步行前往前方的紫宸殿,而許鶯鶯得穿過一道幾乎橫斷南北的夾道,才能到達位於東宮殿群的最北的宜福宮。
目送封岐走遠,許鶯鶯轉身帶著桐心跨入角門內。
不知麗妃是故意還是忘了,許鶯鶯入宮後竟然沒有宮女帶路,如果不是她自己認得,怕是天黑也找不到宜福宮。
天色未明。
四周昏暗,朱紅色的牆漆因為年久失修起皮掉落,仿佛斑駁的血痕,地上的石磚同樣凹凸不平,一不留神就能將人絆一個踉蹌。
漫長的夾道一眼望不到頭。
小半個時辰後,宜福宮的輪廓刺破紅牆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中。
見到宜福宮塔頂的同時,許鶯鶯的腳步再次放緩了下來,一聲沉沉的嘆息想起,桐心忍不住抬眼望了斜前方引路的許鶯鶯一眼。
許鶯鶯確實對宮裡非常熟悉。
穿過角門到達東後宮後,她又帶著桐心連穿了五六道短巷,再跨過一道角門,宜福宮的匾額已經近在眼前。
門前已經有人在等著她們了。
只遠遠的望過去一眼,許鶯鶯便認出了那道不斷張望著的人影。
是陸嬤嬤。
五年前入宮時她年紀尚小,又剛失了父母,如果不是得了陸嬤嬤青眼一直被人明里暗裡的護著,她如今還不知有沒有命在。
陸嬤嬤也瞧見了許鶯鶯,頓時驚喜的笑了起來。
許鶯鶯的眼眶忽地有些發熱。
也不知道嬤嬤這幾個月怎麼照顧自己的,同她離開時相比消瘦了何止一點,臉上帶著遮不住的疲色不說,一絲不苟挽起的烏髮里也多出了幾根霜發,在日光下明顯的刺眼。
陸嬤嬤已經迎了上來拉起許鶯鶯的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滿意點頭:
「胖了,氣色也好了。」
許鶯鶯壓下淚意,故作不滿的嗔道:「是嬤嬤太久沒見我了,記岔了吧。」
看許鶯鶯還有心情與她鬥嘴,陸嬤嬤的心更安了些:「知道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麗妃畢竟還在宮中等著,二人也不能在宮外閒話太久,許鶯鶯將陸嬤嬤的叮囑一一應下,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不安:
「嬤嬤可知道,娘娘為什麼要召見我?」
陸嬤嬤雖然在麗妃眼前有些臉面,但也不清楚具體原因。
只有一點她得提醒許鶯鶯。
不動聲色的瞧了眼許鶯鶯背後恭敬站著的桐心,陸嬤嬤湊近許鶯鶯耳畔壓低聲音道:
「娘娘早上因為瞧見了幾根白髮大發雷霆,那梳頭的宮女已經被拉去慎刑司了,你待會兒千萬注意著點,行事務必小心謹慎。」
宜福宮中。
麗妃歪在貴妃榻中,擺弄著手上的蔻丹:「那丫頭還沒來?」
宮女望了眼沒有動靜的殿外:「還沒有,不過應當快了。」
不耐煩的動了動身子,聞言麗妃嬌美的面容上露出幾分刻薄的譏誚:
「從前只當她是個乖巧本分的,沒想到離宮才幾月就原形畢露了。瞧瞧這狐媚手段,哄得我兒為她家那點破事兒鬧了個天翻地覆,還去和陛下討了什麼恩典,這般不知禮數,早知道就不該送她一番前程。」
宮女附和:「娘娘就是太心善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誰知道那丫頭竟是這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