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和煦,許鶯鶯在風中舒服的眯起了眼,卻眼尖的看見遠處腳步匆匆而來的封岐。
封岐似乎剛剛下朝回府,不知為何卻路過了梅林,一身玄黑暗紋的朝服襯得他眉目冷肅,長身玉立的模樣朗朗如松下風。
許鶯鶯腳步微頓,踟躕片刻後還是朝封岐來的方向走去。
自上次不歡而散後,他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來過擷芳院。
雖然心中屢屢不安,但許鶯鶯依舊安慰自己封岐是公務繁忙,因此乖巧的不去打擾。
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封岐甚至都沒有摸過一次孩子的胎動。
安靜的加快腳步,在封岐抬眼望向她的一瞬間,許鶯鶯開口道:
「殿下,今日正巧......」
肩膀被人無情的撞擊。
許鶯鶯捂著鎖骨面露痛苦之色,彎著腰盯著封岐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子!」
桐心驚呼出聲,連忙扶住面色發白的許鶯鶯。
擔憂的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桐心面帶怒色的抱怨道:「娘子身懷有孕,又剛剛才將養好身子,殿下怎麼能直接撞上來,萬一娘子摔倒該如何是好!」
「縱使王妃即將入府,也不必涼薄到一點舊情不顧吧!」
桐心一邊說一邊注意許鶯鶯的臉色。
單薄柔弱的少女虛弱的垂著頭,仿佛一下子被抽出了精氣神。
壓下心中的不忍與歉疚,注意到封岐離開時提示般望向她的一眼,桐心兢兢業業的慫恿許鶯鶯:
「就算是為了小主子,娘子也不能再忍讓下去了,娘子何不現在追上殿下問個清楚?」
許鶯鶯沉默了許久才點頭:「你說得對。」
所有的僥倖都被這一下撞醒。
封岐撞上她時面上一絲變化都沒有,仿佛只是路過了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
許鶯鶯沒辦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她是得去找一趟封岐,問明白他如今到底是怎麼想的。
許鶯鶯畢竟身懷有孕又大病初癒,根本沒辦法走快,等主僕二人走到正院外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平日裡見慣的下人們一個都沒見蹤影。
沒了下人們增加生氣,仿佛連花團錦簇的院子都黯淡了下來,偌大的院子裡一片寂然,只有敲敲打打的聲音連綿不斷的自遠方傳來。
一下又一下,重的仿佛擂在她的心上。
目送一隻蝴蝶蹁躚而過,許鶯鶯忽地問道:「他們都去哪裡了?」
桐心扶著許鶯鶯轉過一道彎:「都被殿下派出去監工了。」
許鶯鶯默默頷首,加快了往書房去的步子。
書房外依舊人丁奚落。
只有一個長林忠心耿耿的守在葫蘆門處,見來人是許鶯鶯眼神略複雜了一瞬,而後飛快掩飾住眼中的情緒,只垂著頭恭敬道:
「娘子,殿下眼下正在書房與人議事,眼下恐怕不便見您。」
許鶯鶯笑了:「那我在外面等殿下說完呢,這也不行嗎?」
長林仍在猶豫,桐心卻氣不過的跳了出來怒瞪著他:
「長林!我們娘子如今可身懷有孕,哪裡有站在日頭下等的道理!」
許鶯鶯沒有阻攔桐心,只睜著一雙明澈的桃花眼專注的盯著長林。
長林不自在的撓了撓臉,側身放行:「......那娘子請吧。」
桐心涼涼的哼了一聲,扶著許鶯鶯跨進了正院。
高大的青柏佇立於院中,蒼翠的枝葉以遒勁的力道勾連天際,暖風乍起,沉寂無聲的空曠院落中只迴蕩著初夏的陣陣蟬鳴。
許鶯鶯站在書房門外側耳聆聽,卻怎麼也聽不見裡面有交談聲傳出。
不是說在與人議事?
暑氣漸至,許鶯鶯心煩意亂抬手的扇了扇風。
朱檐下,一處新修建好的石桌剛好籠罩在樹蔭中。
桐心抬頭看了眼逐漸熱烈的日頭,忍不住建議道:「天氣熱,娘子不如先去石桌那坐下,有樹蔭遮擋總歸涼快些。」
書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許鶯鶯捏著帕子按掉額間被曬出的細汗,考慮到腹中孩子還是沒有強撐:
「那就聽你的,我們過去坐著等。」
到了陰涼處,身上果然清爽很多。
用帕子撣掉凳子上的浮灰,許鶯鶯拽著桐心一道坐下,剛想開口便聽見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只是因著距離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麼。
是封岐在與人說話。
許鶯鶯一愣,連忙抬頭環顧四周。
石桌不遠處的一扇支摘窗湊巧沒有關嚴,底下留下了道約莫一指寬的縫隙,此刻封岐的聲音便是從縫隙中傳出。
許鶯鶯怔然的望著窗沿。
桐心壓低的催促聲在耳畔響起:「娘子,我們過去聽聽殿下在說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