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伊知道今天這事把賀紳嚇著了。
她剛看了微信,發現賀紳是從大老遠的津市趕回來的,因為微信和電話聯繫不上她。有了上回宣州的教訓,他心底更不安生,第一時間緊趕慢趕地回到京城,都沒坐一會兒,又聽說她是相親,急得不顧禮數直接闖包廂。
即便澄清是一場誤會,他還是用心了。
才會跟她說出那樣一番賭氣的話來。
「今天這事兒我的錯。」朱伊伊站在走廊里說。
她兩隻手扯了扯小包的鏈條,「我最近神經很敏感,一點聲音都不能聽見,不然心臟就突突跳。睡覺的時候手機放枕頭邊,一響我就被吵醒了,所以我設了靜音,你的消息和電話我沒看見,不是故意不回。」
這一點朱伊伊真的沒說謊。
她神經敏感到戴了耳塞也無濟於事,晚上,朱女士沖馬桶的水聲,壁鍾指針走路的噠噠聲,就是樓下的泰迪犬吠一下,她都能瞬間驚醒。
可男人還是扭頭不看她。
朱伊伊癟了癟嘴,有些喪氣:「我都認錯了,你怎麼這麼難哄……」
小姑娘聲音里有些委屈。
車窗外的雨下得又急又快,豆大的雨珠在地面積起一攤水。
想著朱伊伊穿得單薄,挺著孕肚站在走廊里,賀紳闔了闔眼,暗自嘆息一聲。心坎再難受還是轉過身,下車,接過司機手裡的傘,一步一步朝著走過去。
「上車,春雨涼。」他說。
朱伊伊站著沒動,招手:「過來。」
他聽話地走過去。
「再近一點。」
又近了一步。
「低頭。」
賀紳臉色疏淡,氣還沒消,但還是聽她的話低下了頭。
朱伊伊久違地、主動地一把抱了過來。
她踮腳,張開雙臂,纖直的胳膊圈住賀紳的腰,把自己塞進他溫熱寬闊的懷抱里,臉貼著他撲通撲通跳的胸口,隆起的小腹捱著他繃緊的大腿,小寶隔著一層皮膚也在輕輕貼著父親。
「不生氣了,抱抱。」她軟軟地哄。
一瞬間,跌至谷底的心飛上雲霄,賀紳仿佛置身於一場名為朱伊伊的風暴,周身未消的戾氣頃刻間化為烏有。
她向來都懂什麼最能哄他。
心口熱熱的。
第86章 他碰碰她通紅的耳尖,笑:「大了。」
這是時隔半月兩人頭回線下見面, 司機很有眼力見地放下隔板,隔出一個二人獨處空間。
朱伊伊歪倒在坐墊里, 頭抵著窗戶,上車就犯困的毛病這會兒消失得一乾二淨,整個人清醒得能做心算。昨晚視頻中的呼嘯海風。還有稍顯落寞頹倦的男人,再次浮現在眼前,猶豫著問:「昨晚出事了嗎?你狀態不對勁。」
「賀家舉行了晚宴。」他回。
朱伊伊不懂他們這些階級中的彎彎繞繞,但對宴會有所了解,想到另一個人,她猜到些什麼, 賀紳幾乎與她心中所想的同一秒道出:「為了宣布我跟呂珮的聯姻。」
她呼吸慢了一瞬:「那你?」
「拒了。」
「……你媽是不是挺生氣的?」朱伊伊埋著頭,想他在海邊的模樣,應該不只是生氣, 沒準還罵他了。
「嗯,大發雷霆到動手了。」
她驀地抬頭,望向他。
今天雨霧蒙蒙,車內光線也暗淡不清,朱伊伊的目光像雷達一樣來回掃視賀紳全身, 最後視線定格在他的左臉。
她曾經打過的同一個位置。
沒什麼變化。
只是靠近他耳根的地方有條淺淡紅痕, 一看就知道是被女人尖銳的指甲劃的。
朱伊伊搭在小腹的手握了握空拳。
被親生母親壓制逼迫, 很難受吧。
以前朱女士性格強勢,千萬個理由壓著朱伊伊結婚相親, 但在心裡永遠都把她這個女兒當心頭寶, 即便她未婚先孕闖了禍, 朱女士氣得罵罵咧咧, 可別人是萬萬不能說朱伊伊半個字的,不然朱女士能馱著殺豬刀跟人家對著幹。
可賀安清不會。
比起其他人, 她更像是懸在賀紳頭頂的一把鋒利鋼刀,時時刻刻地束縛、禁錮、威脅。一旦發覺她的孩子有丁點不聽話的跡象,那把刀毫不留情地劈下來,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她才會高抬貴手地收回。
她張合雙唇半天才輕聲問一句:「是不是挺難受的?」
在公然反抗賀安清後,所有人都在顧慮他能否扛得住,在這場母子相爭的局勢里他是輸是贏。只有朱伊伊懂他,比起生意場上的爭鬥,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母親。
賀紳靜靜地望著她,什麼也沒說,伸手從儲物箱裡捧出一個黑絲絨四方首飾盒,問她:「看看喜不喜歡?」
朱伊伊想起他在微信里發來的那顆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