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雪上加霜,她今晚唱歌花了些錢,褲袋裡這時候只剩一張十塊錢紙幣。
「阿妹啊,趕緊付一付,我還要繼續接客的。」司機一直從後視鏡里打量她,眼神有些猥瑣。
「……我身上只剩十塊。」方瓏把折著的紙幣攤開遞給司機。
「不是吧?」司機突然大聲起來,「我看阿妹你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學人坐霸王車啊?!」
方瓏皺眉:「是你的表有問題吧?是不是還兜路了啊?」
司機當然不承認:「不可能,我的表好著呢,也沒有兜路!要是我有兜路的話,你剛才怎麼不提出來?到了目的地才說我兜路,我看你就是想坐霸王車!」
鎮上的計程車十有八九都動了手腳,居民們以前沒少中招,近年來大家選擇打車的話,都會上車前先跟司機講好價格。
方瓏後悔上車時沒有先說好車費,但現在她實在沒力氣跟司機扯皮。
她拿出手機,打開聯絡簿。
大姨這個鐘點,肯定已經睡下了,方瓏不想吵醒她。
周涯的大排檔平日都得開到凌晨兩三點,方瓏猜他應該是回檔口繼續忙了。
聯絡簿里還有江堯和吳丹純的名字,方瓏飛快跳過,繼續摁著手機鍵盤的向下鍵。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朋友很多,沒想到她把聯絡簿從頭摁到尾了,一時半會兒竟找不出一個可以過來幫她的朋友。
「怎麼說啊阿妹?你沒有辦法找找家人來付嗎?」司機摸著下巴,語氣忽然變得輕佻,「要不然這樣吧,阿妹你留個電話號碼咯?明天我來找你,你再補還給我就可以啦。」
方瓏終於察覺到司機令人不悅的視線,渾身立刻不自在,她挪了挪位置,往車門方向靠,並把車窗全搖了下來。
這時,車後方有摩托車排氣管聲傳來,且越來越近。
方瓏眨眨眼,忙探頭往後看。
竟是周涯的摩托車,所以他沒回店裡?
摩托車慢悠悠地駛過來,方瓏急忙推開車門,擋住周涯的車:「喂!幫幫忙!」
周涯押了押剎車,一條腿落地,微仰著下巴睨她:「……你誰啊?」
方瓏知道周涯還在氣——他這人小氣,每次兩人吵架,他都得氣足一個禮拜。
但她不同,她能屈能伸。
方瓏聲音很小:「哥,我不夠錢。」
周涯抿緊唇。
狹窄街道上的路燈間距遠,光線向來一般,但女孩的眼珠子異常的亮。
裡頭藏著星,掛著月。
周涯鼻哼一聲:「是誰剛才說不用我管的?」
方瓏搖頭,立刻否認:「沒有啊,別冤枉我,我可沒說過這句話。」
她記得她只讓周涯下次不用來派出所保她,嚴格上來講,這兩句話是不一樣的。
她一搖頭,眼裡的光也跟著晃起來。
周涯喉嚨驀地泛起癢,不耐地揚揚下巴:「站一邊去。」
司機等得煩了,也下車了,手搭著車頂問:「阿妹,到底還要多久啊?」
周涯踢了機車邊撐,從屁股後的褲袋裡掏出一沓鈔票,下車走向司機:「多少錢?」
司機掃看他一眼,說:「二十。」
周涯一頓,撩起眼帘,直截了當地問:「表改過了?」
司機噎住,這次他不像幾分鐘前那樣粗聲粗氣,變得吞吞吐吐:「沒、沒改啊。」
面前的男人又高又壯,板著張臉,眼神冷漠,這麼個大冷夜裡他只穿一件短袖,卻還覺得他殺氣騰騰。
司機有些畏懼,最終退了一步:「……給、給十塊就好了。」
周涯抽出鈔票遞過去,司機接過後上了車,嘴裡不滿嘟囔著什麼髒詞。
計程車離開後,周涯回頭牽車,這才發現方瓏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離開了。
他轉頭看過去,這麼丁點兒時間,那傢伙竟已經跑出一段距離。
靴子腳步聲不小,噠噠,噠噠,跳進他耳里。
內街狹長,只靠著兩側樓房牆上的盞盞壁燈照明。
溫暖燈火裹著她的身影,像顆入口即溶的奶糖。
周涯多看了兩眼,收回目光。
咬著牙低聲罵:「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周涯沒急著往內街走,等了一小會兒,才開車駛進。
周家在內街深處的老樓里,停完車後,周涯抓起皮衣上樓。
走到二樓時,他剎住腳步。
比他早走的方瓏竟站在樓梯拐角,背著手,貼著牆,像是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