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鄒向南的心思和林均所想顯然截然不同,他擠出一個笑,再一次鄭重其事道:「我很好。」
「你不好,」林均一改以往的平和,「你剛才和醫生說,你寫不出歌了。」
鄒向南笑不出來了,右手也握住門把手。
「所以你現在需要好的諮詢師,我可以幫你聯繫以前的,我——」
「我、寫、不、出、歌、了!」鄒向南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打斷,「從今年年初開始,就一首都寫不出來,」他紅著眼,揪著自己的衣服像揪著一顆心,「一個字、一個音符、一點靈感都沒有,你要怎麼幫我?誰能幫我?」
「向南……」林均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在一舉成名後,鄒向南也陷入過這種困境。他的所有歌詞和曲都來自於親生經歷,當他把21年來的生活經驗都寫完了,他自然無歌可寫。這也是他會選擇在鼎盛時期和趙孟之在一起的原因之一。趙孟之很擅長寫曲,兩年來的分分合合里,鄒向南確實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也一起合作製作了好幾首經典。他們分手後鄒向南還是會寫,沒之前那麼高產,但一年也有幾首。可是他從來不唱,而是出一首就批一個把歌給別人,這樣一來就算歌火了,觀眾也只記住了歌者,而不知道這首歌真正的創作人。
林均是少數的幾個知道鄒向南還在筆耕不綴的,也看著他再沒有成名前單純的衝勁,而是每出一首歌就是把自己掏空一次。
他不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到了現在,寫歌對於鄒向南來說,確實不再是一件純粹而快樂的事。
所以,他也斟酌地,像那個醫生一樣,跟鄒向南說,他真的沒必要這麼逼自己。
鄒向南雙眼微微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林均。
「真的,向南。如果這個事情讓你不開心,我們就停一停,沒關係的。」林均其實是在給一個承諾。這種話從別人口中說出可能是質樸的甜言蜜語,但林均的穩重是從內到外的,只要鄒向南願意,他可以停一輩子而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但鄒向南給他的回答是掰門把的聲音。所有車門都內鎖了,鄒向南打不開,也不去請求林均,就是執拗地一次次機械地扳動,好像他的身體本能地想要逃離,可內心柔軟的一處又被林均的那句話戳到了,他也渴求那份被保護的安逸。
於是林均給了他選擇,他解開了車門鎖,同時,也握住鄒向南的左手,把袖子撩上去,撫上小臂上一條狹長的疤。那是鄒向南十二歲的時候留的,他省下一個學期的早餐錢,買了琴行里最便宜的那把吉他,但他父親看到後第一反應是以為他偷了錢,氣急敗壞地把吉他摔壞後還要折琴頸,鄒向南去奪,爭執間整個小臂被琴頸的尖銳部分刺穿。他本身是疤痕體,那次受傷後的治療也很潦草,以至於到現在手臂皮膚上還有疤痕增生。因為這道疤,鄒向南極少穿短袖,也習慣用綁帶把這個部位遮住,好像他和別人都看不見,這段過往也就沒發生。
但林均在七年前的那個晚上觸碰過鄒向南的全部,他在撩袖子前甚至有去親吻的衝動,他想告訴鄒向南,他接受他的全部。
所以,當林均看到鄒向南的手腕上有很明顯的被手銬**摩擦後留下的紅痕,他的大腦在一瞬間是空白。
一瞬間過後則有千萬種念頭湧入,他想知道是誰幹的,又是什麼時候。鄒向南肯定不是自願的,那他身上身上是不是還有沒別的受傷的地方,他抑鬱復發說不定也和這些痕跡有關,他——
他對林均說:「情趣。」
「很奇怪吧,我也覺得要重新認識我自己了,」他在回憶自己過去的戀情,平靜又直白地就像是在轉述另一個人的經歷,「我和那個美國人連手都沒牽過。原本以為和趙孟之是soulmate,可以談一輩子柏拉圖,沒想到他會出軌。陸廷確實是好人,那麼好的人我當然不想耽誤,就也分了。」
他哼笑一聲,似乎很看不起那個被他剝離出的「我」:「我哪能想到和陳漾在一起兩個月,我一個前面硬不起來後面*不進去的性冷淡,居然會有受虐傾向。」
他閉上眼,再睜開,裡面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就玩過那麼一次,他沒強迫我,我自願的。」
5 第5章
他們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這一次,氣氛從未有過的僵持,林均的氣場也壓得越來越低,直到鄒向南問:「覺得我很噁心吧。」
「沒有,從來沒有。」林均壓著聲音,再次看向鄒向南的手腕,「我只是擔心他沒保護好你,這種癖好……」他稍稍停頓,還是沒想到更合適的詞,「別被那些娛樂記者發現端倪了。」
「放心吧,他可是陳漾啊,我們現在還沒把分手這事兒公開來,我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他正處在上升期,肯定很謹慎,而且……」鄒向南吊兒郎當地笑,「國外月亮圓空氣好。陳漾他爸在蘇黎世待久了也不想安樂死,還把遺囑重新擬了一遍。」
林均恩聲,是之前也聽說過這事兒。
人都是惜命的,陳先生在最後關頭也沒在自願書上籤下字。儘管自己去後那些資產遲早要分給孫兒,但接二連三婚事背後的貪慾著實是太過於明目張胆,使得老人家沒感受到喜氣,反而因各位姨太和私生子的百般算計而寒心。
而和其他人相比,正和鄒向南談戀愛的陳漾簡直是清流一股,在瑞士的那段時間也只有他們倆一片真心地陪著老人家,從未旁敲側擊問過財產分割。陳老爺子自然被感動到,回國後找律師重新擬定遺囑,給陳漾和他母親多留了好幾個百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