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低著頭看同一部手機,額頭就漸漸抵在了一起,在精神衛生中心的檢查室門口,他們坐在能照到太陽的位置上和患者一起等待,手指在屏幕上你一筆我一划、樂此不疲地給小熊貓換裝。
直到一個醫師推開門,看了看檢查報告後喊:「鄒向南在不在?」
鄒向南一個激靈,差點把林均的手機摔到地上。林均幫他去拿報告,也比鄒向南先看到那一句——被測驗者目前存在病理心理問題。
隨後鄒向南把報告交給醫生,整個過程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情緒上的異樣,醫生又問了他幾個問題,他很配合地回答,也都在笑。他實在是太喜歡笑了,就算是掉眼淚,也會掉在咧開的嘴角上。這讓林均很擔心醫生會做出誤判,覺得鄒向南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可他能感受到鄒向南很不好,他會跟沒事人一樣笑,又會在下一秒掉眼淚,情緒在兩個極端遊走。他也很壓抑,很……
很孤單。
醫生問:「這種不開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周期性的,基本上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我就陷入那種情緒抽不出來了。」鄒向南說的很直接,並不需要抽絲剝繭,是真的急需幫助,「而且我是寫歌的,我……」
他嘆了口氣,肩膀明顯的一垮,眼底也瞬間湧上了淚,他眨了好幾下,又是笑。
「搞創作的啊,」醫生點點頭,「那你可能是太投入了。如果你想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我可以給你開一點藥。」
「但是我的情緒如果穩定,我是寫不出歌的。」鄒向南舔了舔唇。
「那我還建議你把創作這件事停一停。」
「醫生……」鄒向南扯扯嘴角,「我就是想快點繼續正常地工作,才來找你求助的。」
「但你首先要健健康康的,才能更好的繼續工作,」醫生提議,「我幫你開點藥?」
鄒向南覺得自己聊不下去了,還是林均幫他說:「他不喜歡藥物治療。」
「行吧……」醫生又看了遍鄒向南的病例,「你這種情況的話,我也更建議心理治療。」
鄒向南放在腿上的手都緊緊一握。那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但他又不想吃藥,也只有去找諮詢師這一條路。從門診室出來後他上了林均的車,林均沒馬上啟動車輛,而是問:「要不要幫你聯繫?」
「不需要。」鄒向南想都沒想,「我很好。」
他說「我很好」的時候一直看著窗外,似乎和林均一對視,他就會潰不成軍。林均也不逼他,也希望氣氛別那麼緊張,就問:「頭髮什麼時候染的?」
「就上個月。」還在瑞士的時候。
「怎麼突然想染頭髮?」
「陳漾想看。」
林均覺得自己問不下去了,他扭過頭看向副駕駛,鄒向南還是之前的姿勢。
「……那他今天為什麼不來陪你,你沒告訴他你很早就有抑鬱症嗎?「林均真的是在為鄒向南著想,「現在告訴他確實有點早,但我想,他肯定也是願意——」
「我們分手了。」
林均一愣。
鄒向南終於扭過頭,面無表情地說:「上個星期的事,然後我就自己回國了。」
「……嗯。」林均很難說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鄒向南現在很有可能在中度抑鬱復發的邊緣,可他卻因為對方恢復單身而有那麼一絲絲卑劣的竊喜。這意味著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像以前很多次一樣陪著鄒向南,而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