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主要是衝著容沖問的,蘇昭蜚沒有越俎代庖,安心喝自己的酒。容沖暗暗嘆了口氣,替年少時那個輕狂氣盛,到處找人比劍的自己擦屁股:「我劍法已撂下多年,不敢當切磋二字。這次我們有公務在身,借道大名府是受將軍之託,不能逗留太久,明日就該回去復命了。等下次再來大名府,有機會的話,還請前輩指教。」
副將很吃驚,這是容沖?當年那個自封劍術天下第一,猖狂得誰都看不起的小子,如今竟然用上了「指教」二字?
副將定定看著容沖,容沖微笑著回視。片刻後,副將咧嘴一笑,問:「三郎這是看不上我的劍法,不屑於比試?」
「哪敢。」容沖說,「我也很想向前輩討教,但實在分身乏術。」
蘇昭蜚見狀解釋:「盧副將,我們此次南下是去汴京採購藥材、糧草等軍用物資,非三郎不肯應邀,而是確實有軍令在身,不得耽誤軍機。還請盧副將莫怪。」
副將聽到他們是去採購過冬物資,倒有些相信了。今年的冬遠比往年冷,看樣子,也比往年長。朝廷雖然發放了過冬糧食,但燕朝軍餉貪污的厲害,糧裡面至少一半摻得是草。燕朝的士兵不好過,北梁人生活在草原上,只會更難,河東道要時刻防備北梁人南下劫掠,士兵吃不飽根本不行,董洪昌派容衝去汴京囤糧,十分說得通。
身上攜帶大量糧食、藥草,確實不敢在外面耽擱。王知州和董洪昌是連襟,主動舉起一杯酒,替容沖解圍:「我們一群老古董,莫要為難年輕人了。和年輕人比武,贏了勝之不武,輸了晚節不保,不如喝酒。來來,干一杯!」
有王知州出面,副將順勢下了台階,笑道:「知州說得對,不如喝酒!」
男人們哈哈笑著舉起酒杯,只要喝了酒,剛才的話題就翻篇了。容沖輕輕笑了笑,沒有附和,身體上卻很給面子地倒滿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副將瞥見容沖的動作,心裡越發嘖嘖稱奇。他記得,容家小公子十分高傲,雖然很能喝酒,但酒桌上越敬酒他越不喝,誰的面子都不給。如今,竟也學會向人情世故低頭了。
副將一杯酒下肚,借著酒勁笑問:「董洪昌將購置冬糧這麼大的事交給三郎,看來,坊間傳聞是真的,董將軍真要多一位乘龍快婿了?」
先前容沖一直含笑聽著,目光清湛明亮,無喜無悲,哪怕副將拿話激他,他也面不改色,平靜應對。但盧副將當眾說出「乘龍快婿」,容沖怔了下,眼神倏而轉沉。
王知州的夫人和董洪昌的夫人是同胞姐妹,換言之,王知州是董娘子的姨夫,蘇昭蜚生怕容沖當著王知州的面說出什麼渾話來,忙道:「不錯。他這些年忙於奔波,無暇關注終身大事,多虧董將軍抬愛……」
容衝突然冷聲打斷蘇昭蜚,肅著眉眼道:「董將軍將此重任交給我,一則因為我有芥子布囊,可容納萬石糧草而不引人矚目,二則因為我有自保之力,路上不會被山賊強盜劫走。至於其他事都是訛傳,事關女子名譽,還是勿要造謠了。」
蘇昭蜚在桌下瘋狂掐容沖,但容沖不為所動,硬是當著王知州的面說完了。蘇昭蜚又尷尬又絕望,王知州側頭和旁邊人說話,仿佛沒聽到容沖的話,盧副將心裡毫不意外地笑了聲,面上一副醉態,大舌頭嚷嚷道:「來,喝酒!」
他就說麼,白玉京傾族之力打磨出的寶劍,怎麼可能說彎折就彎折。怕是寶劍蒙了塵,入了鞘,終於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晦木之下,劍鋒依然凜冽淬礪,蟄伏蓄勢,只待開刃見血。
宴會廳觥籌交錯,幾個男人喝得紅光滿面,各自開始追憶往昔。蘇昭蜚酒量不好,沒一會就醉了,讓容沖扶著他出去透口氣。
等走出宴會廳,蘇昭蜚還哪有絲毫醉態,用力將容沖的手甩開,氣勢洶洶逼視著他:「容沖,你在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王知州和董洪昌的關係嗎,你在他面前說你和董小姐都是訛傳,你是不是瘋了!」
容沖施了個潔塵術,將身上噁心的酒味祛除,頭也不抬說:「我沒說錯。你們編排我就罷了,反正我一個男人,也不在乎名聲,但董小姐是要嫁人的,沒來沒由的事,不要亂講。」
「亂講?」蘇昭蜚都氣瘋了,「我亂講?容沖,看來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你父母的仇,你二哥的污名,你大哥的下落,還有被人霸占的白玉京,你都不想管了嗎?」
「怎麼可能。」容沖手指捏緊,唇線繃得發白,一字一頓說,「家族之仇,我一刻不敢忘。」
蘇昭蜚冷笑:「可是現在你一無所有,談何報仇?娶董洪昌的女兒對你有多少助益,你不是不知道,你到底還犟什麼呢?」
眼前又浮現起無窮無盡的鮮血和慘叫,容沖全身緊繃,卻還堅持道:「報仇是我的事情,和旁人無關。我不想為了報仇去娶一個女子,這對她不公平,爹娘和二哥在九泉之下知道,也不會贊同的。」
「她自己願意,你管公不公平!」蘇昭蜚都快氣死了,忽而沉下臉來,正色問,「容沖,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心裡還念著她?」=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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