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穿著同樣的衣服,臉上只露出一雙極肖福慶公主的眼睛,單看也十分俏美,但她走在趙沉茜身邊,很自然地成了陪襯。就像芍藥種在牡丹旁邊,並非芍藥不美,而是牡丹雍容的理所應當,所有觀者只能看到牡丹。
錢掌柜的火氣瞬間消弭。他撈趙沉茜主要是因為水晶棺材造價不菲,等撈上來才發現裡面的女子也不錯,仔細看五官很像福慶公主的畫像。錢掌柜喜出望外,接連飛來兩筆橫財,看來上天都在幫他,錢掌柜立刻決定帶著趙沉茜登島。現在看來,他這個決定再正確不過。
多年行商的嗅覺告訴錢掌柜,這一趟他賺錢的關鍵就在趙沉茜身上,用好了這張牌,他一定能連本帶利賺回來,說不定,下半輩子就此改命!
錢掌柜馬上不嫌棄等了那麼久了,他殷勤地迎上去,說:「姑奶奶呦,你可算出來了!趕緊下船,再不走就趕不上趟了!」
其他女子在大太陽下等了許久,早就心有怨氣,現在又看到錢掌柜對這個半路加進來的女子如此偏袒,紛紛對趙沉茜怒目而視。
趙沉茜視若無睹,問:「船上沒有其他人了?」
「姑奶奶,你衣服換了這麼久,哪還有人?其他客人早就下船了,我們是最後的。」錢掌柜說著對島上的接引仙子用力揮手,「仙子,莫走,還有我們!」
腳下是看不見盡頭的碧藍,明燦燦反射著陽光,海風浩浩從甲板上穿過,趙沉茜按住隨風飛舞的裙擺,舉目四望。
小桐說得沒錯,他們乘坐的這艘船構造和燕朝的船殊為不同,一樓是開闊的甲板,二樓是一字排開的客房,最奇異的是,趙沉茜一路上沒看到任何舵工、繚手。
汴京水道發達,依汴河為生,趙沉茜也見過不少大船,但從沒見過這樣的。這艘船雖然高,但船體很窄,船頭高高翹起,遠遠看去像一柄劍在海里乘風破浪。
趙沉茜實在懷疑這麼窄的船體能不能經住海浪一拍,但小桐卻說,有很多人想要探訪蓬萊蹤跡,下船後悄悄派人跟著,但無論多貴的船都被海浪阻礙,唯有殷夫人的船安然無恙穿過風浪,像魚一樣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莫非,這艘船來自海外,造船工藝和燕朝截然不同?
趙沉茜想不明白,暫且擱置,看向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蓬萊島比她想像中要大一些,無法將全貌收入眼底。岸上明明沒有碼頭,這麼大的船卻能穩穩靠在並不平緩的石頭邊。哪怕海上晴空萬里,島嶼四周也籠罩著裊裊白霧,宛如仙境。島上確實如錢掌柜所說,奇花異草,不似凡間。
白霧中站著兩個美貌婢女,一身白衣,仙氣飄飄。她們兩人像連體姐妹一樣,同時福身,連語調都一模一樣:「請出示請柬。」
錢掌柜忙不迭取出自己的請柬:「仙子,我這請帖如假包換……哎呦!」
他太過激動,手沒拿穩,請柬被海風吹走了。錢掌柜慌忙撲過去:「我的請帖……」
錢掌柜著急捉請柬,沒看路,重重撞到正從二樓下來的一隊人身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壓著跪下,刀刃冷冰冰橫在脖頸上:「放肆。」
船已靠岸許久,錢掌柜以為船上客人都走乾淨了,沒想到還有一位客人耐心極好,等到現在才施施然下樓,正好和錢掌柜撞上。
變故突生,女子們尖叫,驚嚇地縮成一團。趙沉茜和小桐就站在樓梯口,近距離撞上那群人。趙沉茜下意識抬頭,看到請帖在風中打了個旋,慢慢落在一截衣襟邊。
他一身青衣,通身上下找不到任何裝飾,簡樸的像個教書先生,然而只要觸碰到他的眼神就再沒有人懷疑,他才是這隊人的首領。
趙沉茜掃到對方的臉,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想轉身離開,但又怕動作太明顯,只能低頭,試圖不著痕跡挪遠。
謝徽?他竟然真的來了!
趙沉茜這一刻才真切意識到,對她來說只是一閉眼一睜眼,對其他人來說,卻已過了六年。
謝徽已和她印象中截然不同。她認識的謝徽溫文爾雅,斯文有禮,舉手投足都帶著世家的清雅從容,然而現在出現在船上的謝徽,面容較六年前更加成熟,但是那股出塵的雅致不見了,他目光深不見底,神情漠然冷厲,舉手投足都帶著沉甸甸的威壓,仿佛已不會笑了。
他這六年經歷了什麼,竟像完全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