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茜從不祈禱神靈保佑自己行動順利。因為她更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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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
黑衣人成群集隊,在街巷中巡邏,輕飄飄如酆都鬼靈。一行黑衣人走過街口,忽然暗巷深處閃過一道白光,像是利刃無意中反射出的光芒。黑衣人瞬間警覺,沖入小巷。
然而,巷中空無一人,黑衣人搜了兩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只在剛才反光的方向找到一條紅色劍穗。
什麼東西?為首的黑衣人一劍將劍穗砍落,劍穗悠悠落在地上,被黑靴毫不留情碾過。黑衣人對後面人點了下頭,示意繼續巡邏。
黑衣人重新排成一列,如提線木偶般,整齊劃一走過。唯有最後一個黑衣人步伐越來越慢,最後沒忍住脫離隊列,折返回去,將踩在泥里的劍穗撿起來。
他看著熟悉的劍穗,身周的時間仿佛靜止。忽然,又一道白光閃過,黑衣人倏然抬頭,照舊沒找到始作俑者,只看到小巷深處,掛著另一縷一模一樣的劍穗。
黑衣人握著劍緩緩走近,抬手揭下劍穗。宛如一個再直白不過的捕獵遊戲,幾步遠的地方,又繫著一條劍穗。
黑衣人一步步解,一步步深入。不知不覺,他手裡已拿了一大把劍穗,幾乎就要握不住了,而他也走到一個幽深偏僻,巡邏隊伍絕不會到達的地方。他看著前方從樹梢垂落的劍穗,久久駐足,不敢上前。
如果這是一個捕獵遊戲,無疑,再往前就該圖窮匕見了。黑衣人站在樹下,不敢上前,也不願離開。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奏鳴,一個清冷優美的女子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怎麼不去拿?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師妹的手筆嗎?」
黑衣人眼神轉厲,拔劍轉身,毫不猶豫朝聲音來處刺去,殺氣驚人。趙沉茜本能想躲,血陣和施法者心脈相連,她這邊受到的攻擊,都會轉移到容沖身上,她可不能害了容沖。
但那群黑衣人隨時可能發現少了人,拖得越久越不利,趙沉茜破釜沉舟,沒有逃跑,而是拔劍迎戰,同時盯著黑衣人的眼睛,定定喊出他的名字:「宋玟。」
兩劍相擊,趙沉茜虎口被震得發麻,腕骨像是要粉碎了。之前看容衝過招時遊刃有餘,所以她才敢親身上陣,沒想到黑衣人力氣這麼大!
果然,多年前容沖教她劍法時,就是放水了!兩人過招時,她勉強能接住容沖的劍,有些時候還能反擊,她一直覺得雖然自己沒有靈力,但劍術還行。然而今日強接了黑衣人一劍,趙沉茜才知道,她那點水平放在凡人中足以自保,但放在容沖之流的劍修面前,無異於花拳繡腿。
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打敗容沖。那個混帳一直在演戲!
趙沉茜緊緊握著劍,咬著牙不肯退。她知道容沖留下的陣法可以保她平安,但她若是這時候放棄,剛才的痛豈不是白受了?
趙沉茜狼狽招架著黑衣人的進攻,努力勸降:「你若不是宋玟,為何看到劍穗要停下?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教我編這樣的劍穗,她現在又在何處嗎?」
落在劍上的力道更甚,趙沉茜痛得幾乎連劍都握不住了。但容沖說過,一個劍修,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開自己的劍,他也說過,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趙沉茜橫下心不做防禦,趁著黑衣人欺近的瞬息,她握著劍,用力刺向他腹部。身上陣法靈光亮起的時候,趙沉茜也刺中了昨夜容沖在黑衣人身上留下的舊傷,她眸光漆黑如墨,平靜又瘋狂,緊盯著黑衣人道:「宋玟,還不醒來?你的師妹危在旦夕,你還要助紂為虐到何時?」
趙沉茜緊盯著黑衣人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他有異常,她隨身準備擰劍柄,徹底殺死他。好在趙沉茜又一次賭贏了,黑衣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眼睛時而是毫無感情的全黑,時而露出爆滿紅血絲的眼白,終於,黑霧從他瞳孔中散去,他變回了正常的眼睛。
趙沉茜手心依然緊緊握著劍柄,試探道:「宋玟?」
黑衣人凌然一聲收了劍,用劍鞘支住身體,有氣無力道:「是在下。不知姑娘是何人?」
趙沉茜鬆了口氣,她慢慢從宋玟身體裡抽出長劍,但並沒有收回劍鞘,而是不經意握在手中,道:「姓名不過代號,宋少俠叫我沉姑娘即可。」
宋玟點頭,虛弱地向趙沉茜行禮:「見過沉姑娘。姑娘救命之恩,宋某無以為報,願肝腦塗地,為姑娘驅使。只是……」
趙沉茜瞭然,替他說出口:「你想知道這劍穗的主人?好說,只要你能保證不再發瘋,我就帶你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