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情都是虛妄,最荒唐的才是現實。該醒了。
趙沉茜換了衣服,上了淡妝,出門前特意去花壇里找了找,將前兩天她扔掉的桃符拿出來,洗淨掛在床頭。
外面傳來小桐的詢問聲,趙沉茜將桃符擺好,端端正正懸在床頭,才應道:「來了。」
容沖聽到隔壁出門,他手中的風鈴也刻完了。既然她不喜歡鈴鐺,那他就掛在自己檐下,為此,剛才他特意修改了陣法,將辟邪範圍放得再大些。
掛好鈴鐺後,容沖走到祠堂前,抬頭看照妖鏡。他承認之前是他猖狂了,有些時候,人還是要信邪,容沖輕輕嘆了聲,用黑布將照妖鏡罩住。
鏡通陰陽,他們連續做夢,應當和這面鏡子脫不開干係。一個真實程度不亞於現實的鏡中世界,沉湎過久絕非好事。哪怕他實在很留戀夢中的過去,也不得不中止了。
做完這一切,容沖低頭,從衣服里取出一個錦盒。錦盒表面已經被磨得發舊,容沖愛惜地拂過,輕輕打開,裡面是一對紫玉耳璫。
初遇那天,她的耳環丟了一隻,從那天起他就想送她一對新的耳璫。他在汴京找了兩年才找到滿意的紫玉璫,卻因容家出事倉促,來不及送她。之後他四處流亡,她是攝政公主,而他是通緝犯,再沒有機會贈她禮物。
這對耳璫他一直帶在身邊,紫玉變得晶瑩水潤,明淨剔透,她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惜,不知此生他還有沒有機會看到她戴上這幅耳璫。
趙沉茜和小桐來到秋水閣,之前和布莊訂被褥床幔等布料時,趙沉茜怕錢花不完,又買了一批做衣服的布料,約定好今日來量尺寸。趙沉茜剛進秋水閣,老闆娘認出來這就是那位大主顧,殷勤地迎上來:「兩位娘子來了,快裡面請。娘子好眼力,您前兩天訂的布料,這幾日都漲價了,除去做衣服的料子,您還倒賺了不少呢!」
趙沉茜驚訝,這才幾天,怎麼會漲價這麼多?她問:「為何?」
老闆娘說:「還能因為什麼,要打仗了唄。聽說皇帝要御駕親征,親自帶大軍剷除海州一帶的山匪叛賊,梁人撥了十萬大軍為皇帝助陣。海州離山陽城不遠,今日起米麵糧油什麼都漲,一會一個價。我怕下面人招待不周,思來想去還是留在店裡,親自為娘子量尺寸,等招待完娘子,我也該回去安頓家裡了。」
皇帝御駕親征?趙沉茜聽到先是意外,隨後才反應過來,老闆娘說的是汴京那位大齊皇帝。趙沉茜清楚這不過是商家招攬生意的話術,她們生意人消息靈通,哪用得著和普通百姓搶,恐怕老闆娘早就屯好東西了,現在不過故意拿這種話來激她。趙沉茜笑了笑,道:「那就多謝老闆娘了。我們深居簡出,不喜交際,往後有什麼消息,有勞老闆娘提醒我們。」
老闆娘自然一口應下,親自打帘子,送趙沉茜和小桐進內室,說裁縫稍後就到,請趙沉茜和小桐稍坐片刻。招待完她們,老闆娘去外面張羅其他事了,小桐無心喝茶,憂心忡忡說:「怎麼又要打仗?我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宅子,又要搬家了嗎?」
趙沉茜垂眸思索什麼,聞言輕聲說:「無需擔心,薛刺史一心想當國丈,消息比商人靈通多了,薛家一動不動,想必不會波及到山陽城。薛家不走,我們便可安心住著。」
小桐聽到不會影響她們,長長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那就好。」
她看趙沉茜還擰著眉,詫異問:「既然打不到我們這裡,你還擔心什麼?」
趙沉茜輕輕嘆了口氣,說:「軍隊打不到這裡,不代表沒有『亂兵』。如今糧食價錢瘋長,而我們在宅子裡放了那麼多米糧,恐怕很招賊啊。」
前兩天趙沉茜為了花掉賣夜明珠的錢,見什麼買什麼,只要有需要的全搬到宅子裡,硬是把五千貫揮霍完了。沒想到陰差陽錯遇上了戰亂,她在物價飛漲前囤積了大量物資,這一步竟還走對了。但她當日為了讓人知道她把錢都花了,買東西沒避著人,導致現在全城人都知道她的宅子裡有糧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何守住這些東西,也是一個難題。罷了,這一關遲早都要面對,走一步看一步吧。